我的心臟就快要跳出來,口乾舌燥,渾直哆嗦。終於男人不撞了,像條死泥鰍般癱在地上,旁邊那個人也躺著,開始手腳還幾,後來就沒了靜。我高喊幾聲,人出來施救,可村裡的人就像全死了一樣,連條狗都沒有。
這一晚我不知道是怎麼過來的,心驚跳,迷迷糊糊終於睡去,再睜開眼睛,天已經矇矇亮。聽到屋外有聲音,我爬起來過去看,見洪大爺帶了幾名男村民走過來,站在人和男人的前。低聲談之後,兩個男村民返回找了兩副木板擔架,分別將人和男人擡走,洪大爺慢慢來到窗前,我連忙問:“昨晚到底是怎麼回事?”
洪大爺哼了聲:“你昨晚上喊個啥?沒見過男人打老婆嗎,你不打老婆?”我頓時無語,問他什麼時候放我出去,洪大爺說什麼時候有人來找你治病,就什麼時候放人。這時,從村口走進幾個人,一個又矮又瘦,我認得他,就是昨天死了老婆的白老三,後面有個中年婦,最後還跟著一個三十幾歲的人。那把門人笑著和另一個談,對著白老三和那面的人指指點點。
我問那是誰,把門人一臉豔羨地說:“白老三的人給他介紹的新婆娘,看那前漲卜卜的,真不錯!”我震驚,他不是昨天才把老婆給藥死嗎,今天就開始找新的了?不得不慨這裡的男人做事效率真高。
早中晚三頓飯,長辣椒換了幾鹹蘿蔔條,雖然伙食差,但也比辣椒好。晚上是天,我像犯人一樣雙手抓著木板條朝外看去,夜中似乎看到有個老太太慢慢從遠走來,從影判斷,很像昨晚在我窗外翻東西的老太婆。
老太太走的很慢,但我卻希永遠也別走過來,可再慢也還是走到了我的窗下,老太太仍然佝僂著腰,站在窗外問我:“麪條,麪條。”我搖了搖頭,怕看不到,又擺了擺手。老太太又問:“燒餅,燒餅。”我還是擺手,老太太不再發問,轉朝屋右側走去,這屋裡只有一扇窗戶,看不到老太太的影,我還著急,力把頭湊近窗戶,斜著眼睛向外看。
忽然從屋裡傳出老太太的聲音:“有面條。”我連忙回頭,那老太太居然進了屋,就坐在地中央的一個小板凳上,面前還有個小火爐,上面坐著湯鍋,鍋裡的水燒得滾開,老太太手裡抓著一把溼麪條,慢慢扔進鍋裡。
我靠著牆,指著老太太:“你、你什麼時候進來的?”
老太太揚起臉看著我,咧一笑,乾癟的裡半顆牙都沒有,笑著說:“吃麪條。”我哪敢吃什麼麪條?跑到門前去用力擂門,老太太慢慢站起來,裡小聲嘟囔著什麼,朝牆角的影走去,一轉眼就不見了。我腦子裡一片混,上去就把湯鍋和火爐一起給踢翻了。從窗外傳來老太太的聲音:“麪條,我的麪條!”
回頭一看,老太太就站在窗外,眼睛直瞪著我。我剛要說話,老太太側頭看了看,似乎看到什麼,後退幾步就看不到了。我已經被嚇破了膽,說什麼也沒敢走過去,這時有個人慢慢走過來,站在窗外,居然就是那個給全村下蠱的人。
人笑了:“怎麼樣,這村子晚上熱鬧吧?”
我乾嚥了幾口唾沫,不知道怎麼回答。人又問:“知道這老太太是怎麼死的嗎?”
“是、是死的吧。”我答道。
人點點頭:“你很聰明,但你猜不出來是被自己兒子活活死的吧?”
我心裡一驚,人說:“老太太年紀漸大,不能再下地幹活,家裡人就不願意再給老太太飯吃了,有一頓沒一頓的,最後慢慢死。”我默然,其實心裡有準備,白老三的老婆正值壯年,只是生了病就得被毒死,像老太太那麼一把年紀,下場更好不了。
人又問:“昨晚那人爲什麼被老婆打死,你能猜出來嗎?聰明人?”
我想了想,說:“丈夫喝醉了,耍酒瘋唄。”
人說:“只說對了一半,昨晚人不小心打碎了酒壺,男人已經喝了不,就藉機發火,把他老婆給打死。”
我問:“可他又是怎麼死的?你乾的嗎?”
人搖了搖頭:“我在這村子裡沒害死過一個人,村裡鬼魂多怨氣重,被老鼠藥毒死的、被家人死的、丈夫打死的、婆家待自殺的、走盤山道遇到大雨摔下懸崖的,太多了,一到晚上就全出來轉悠。”
怪不得村子裡晚上沒人敢出來,原來是這樣。我大著膽子走過去,藉著昏暗的夜仔細打量這個人,大概二十六七歲左右,苗條清瘦,兩眼放著,一看就知道不是簡單人。我問:“就因爲和夫家的人不和睦,你就這樣整他們,還殃及全村人,這恐怕不好吧?”
人嘿嘿笑著:“你知道我下的是什麼蠱嗎?”
我低頭看了看前的五毒油項鍊,說:“你下的不是蠱,是南洋降頭。”
人一愣,顯然覺得很意外:“爲什麼?”
我笑了:“我對苗族蠱蟲不太瞭解,但也知道蠱是一種毒蟲,由主人驅施放,能在人作怪,也有藥可解,但它不能導致神錯。而這村裡的人各有癥狀,還有發瘋得神病的,應該不是蠱蟲,而是你把降頭混在井水裡。另外,還有這個。”我拎起五毒油項鍊上的墜子。
人問:“那是什麼東西?裡面的黑是降頭油?”
我搖搖頭:“不是,這五毒油,有靈在附近就會加深,你上有氣,說明你也是個修黑法的。”人眼前一亮,我大概能猜出的心思,就加了小心,果然,人迅速出手去抓項墜,我連忙向後躲,差幾公分就被搶去了。人說:“不怕你不給我,明天你的腹疼還會發作,到時候你會疼昏過去,看誰幫你。”
我說我的朋友就在泰國,我已經給他發了消息,他認識很多東南亞阿贊,很快就會來救我。人半信半疑,對我說:“你是怎麼到這裡來的?”我直說了是王宏找的我。人問:“你知道王宏是誰嗎?”
“他是本村人,在畢節開了一家婚介所,你也是在那裡和他認識的吧?”我回答。人說:“你又說對了一半,我是和他在那個所謂婚介所認識的,但他本就不是什麼開婚介所的,而是個人販子!”我大驚,說你有證據嗎?人冷笑不答,從窗戶繞到大門,啪啪幾聲響,不一會兒門就開了,人把門推開,手裡拎著一把斧子。我警覺地走出來,人也不說話,徑自走向家的方向,我只好在後面跟著。
到了夫家,人開門進去,我也跟著走進這間房。屋裡有一怪味,又腥又臭,又混合著藥味和腐爛味道。總共有三間房,人的房間裡有個年輕男人躺在牀上,赤上,呆呆地看著屋頂,屋中央有一口大缸,蓋著竹蓋。旁邊小板凳上坐著一名老者,頭盤藍巾,在案板上用菜刀剁著什麼。
人坐在椅子裡,指著牀上的男人:“這就是我丈夫,也是他花了三千五百塊錢把我從王宏手裡買到家的。”
我很意外,那男人側頭看了我一眼,又轉回去繼續看屋頂。人說:“我爸爸是雲南貢山人,媽媽是緬甸人。外公在緬甸北部是很有名的降頭師,自從媽媽嫁到貢山之後,他們倆就經常吵架,有一次吵得很厲害,爸爸就離家出走,從那以後再也沒回來。我經常問爸爸還會回來嗎,媽媽說只要他離家超過十五天,就算想回也回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