煊大太太氣的臉絳紅,脖子也了:“這些日子爲著替二弟打點,到要用銀子,可這些年來,什麼都攥在二弟手裡,我們連一文錢都沒上!如今要用銀子了,公爹整日嚷著手頭,我家那楞子就只好拿家裡的東西去當!”
越說越氣,最後恨恨道,“我說二弟妹,這些年來我從你手裡何曾拿到過一針半線,也罷也罷!我做嫂子的算對得起你了,你把放乾淨些,惹急了我,大家都別過日子了!”
炳二太太張口結舌,自己捨不得出銀子,想著給孩子和自己留些本錢,原想指公中的,誰知四老太爺也這麼吝嗇;淌著淚,一時也說不出什麼來。
眼看四房自己訌起來,四老太太終於坐不住了,直起子,滿面懇求:“明蘭,你進門日子雖短,但我也瞧得出你心底淳厚。如今你炳二兄弟都這樣了,他下頭的孩子還小,你就沒有半分惻之心?”
明蘭擡起頭來,用很奇怪的眼神看著四老太太:“敢問四嬸,當初侯爺離家時,你們可知他上帶了多銀子?出去可有人投靠?江湖人好勇鬥狠,他可平安?那麼些年,他在哪裡,在做什麼?偌大一個侯府可有人知道?可有人問起?”
問一句就頓一下,一字字如同刀鑿劍刺,尖利異常。說的難聽點,那幾年顧廷燁就是死在外頭了,怕連收的人也沒有。明蘭肚裡輕蔑的厲害,只淡淡道,“如今炳二爺有父母替他心,有兄嫂替他奔走,可比侯爺當初強多了。”
這番追問,四老太太一句也答不上來,半響後,面愧,低聲道:“我也知……當初這孩子,是委屈了。”
明蘭角微彎,略帶譏意:“侄媳婦覺著吧,我還是先心疼自家的男人,再去心疼人家的男人比較好。”的同心限額很低,只發放給數人羣。
炳二太太瞧著連四老太太都不說話了,不由得急了,正要開口,明蘭轉過頭去,搶先一步開口:“二嫂子,話說直白些吧。依著侯爺和炳二爺的‘分’,他也算仁至義盡了。”
特意咬重‘分’二字,炳二太太呆了呆,明蘭瞧神,微笑著又道:“事到如今,二嫂子與其來求侯爺,不如回去求求四叔罷。”
“求,求什麼?”炳二太太眼神閃爍。
明蘭心中輕蔑,淡淡道:“二嫂子,揣著明白裝糊塗,可不是萬靈藥呀。”
五房就乾脆多了,如今已經開始全面收拾家當和人手了,大約過十天半月就能搬了。
話說到這個份上,只要不是故意,都清楚明蘭的意思了。
炳二太太頹然坐倒,也不像分家呀,大樹下頭好乘涼,尤其如今連四老太爺的廕襲虛職也沒了;煊大太太閉著,一言不發。
四老太太左右看了下兩個媳婦,嘆了口氣,拉起明蘭的手,哀聲懇切道:“我知道侄子心裡有怨氣,這些年來……他四叔和炳哥兒也確實不好的;可是,明蘭呀……”
聲音帶了幾分哽咽,“咱們一定會搬走的,可是,好不好瞧在你熒妹妹的面上,再緩兩年呢?眼看著要尋人家了,若是能從侯府出閣,那……”
明蘭靜下心緒,轉過子面對著,放了聲音:“四嬸,我知道你的難。可是,別說兩年,就是兩個月,怕是侯爺也是不願的。你不要怪他心狠,你且想想當年那兩樁銀錢事。”
四老太太驀然擡頭,斷續著:“什麼事……?”
明蘭目盯著,靜靜道:“一樁紅袖閣的事,一樁萬盛錢莊的事。”
炳二太太陡然擡頭,尖聲道:“沒錯。那兩件事是我家那口子捅出來的,還指認了燁兄弟,難不他就這般懷恨在心!他……”
說不下去了,因爲明蘭冰冷的目如刀鋒般看過來。
明蘭盯著炳二太太,一字一句道:“這件事誰是誰非,我今日不說了。但是這事究竟如何,天知地知,炳二爺知道,還有旁人知道。二嫂子若是坦,但可去菩薩面前賭咒告那黑心無膽之人!”
炳二太太一陣心虛,前一樁事時尚未進門,但後一樁事卻是知道的,當時還暗暗慶幸有個背黑鍋的,自家既可沒下銀錢,又能免於責罰。
煊大太太睜大了眼睛,本來有些模糊不清的,如今在肚裡來回揣及遍,漸漸出明白的目,便愈發鄙夷的去看炳二太太。
四老太太心中嘆息,這兩件事都是看在眼裡的,就算當時不知,後來慢慢也想明白了,四房那倆父子的行徑的確下作,不怪顧廷燁含恨在心;當初自己明哲保,也沒替顧廷燁說過話,又如何來要求人家呢。
“難道,這仇怨便結下了?”四老太太著聲音道。
明蘭長長嘆了口氣,溫和的幽幽道:“就是不想把這仇怨結下去,這纔要分開過呀。如今侯爺正火燒火燎的,總的先把氣出了罷。待天長日久,侄兒侄們都大了,兒孫滿堂之時……到底一筆寫不出兩個顧字,侯爺心地仁厚,又怎麼會跟小輩記恨呢。”
本就也不想跟無辜之人過不去,顧廷熒雖是四老太爺的兒,但依舊希能嫁的和平順。
聽到‘小輩’二字,煊大太太心頭猛跳了一下,生平唯慮者便是膝下三個兒子,其實前陣子明蘭已了消息給:顧廷燁替的長子顧士衢在千衛營謀了個差事。
以後有叔父提攜著,自己再加把勁,好歹將來有些保障。不過此事這會兒打死也不能說,不然立刻要被整個四房罵作‘吃裡外’,待到分宅後再宣佈纔好;也正因如此,顧廷煊覺著對不住父親和弟弟,拼命幫著奔走。
煊大太太早瞧著顧廷燁和自家公爹積怨已深,若住在一起整日鬧事爭吵,那時顧廷煊是幫哪頭好?幫老子,得罪顧廷燁;幫顧廷燁,不孝的帽子也夠嗆。
還不若住開了,想來顧廷燁和四老太爺也不會再怎麼見了,到時顧廷燁念著顧廷煊過去的好,和明蘭常來常往的,反而能獲得更多的幫扶。
所以從一開始,就是贊分宅別居的。
這次談話過後,四老太爺再傻,也知道矇混不過去了;又拖了三四日,眼看太夫人依舊‘臥病在牀’,沒替四房和五房說話,他也死心了;便向族中耆老放了話,他這就搬走。
於是四房也開始忙忙碌碌的收拾起家當來了。
幾十年糾葛在一起,財務要分割清楚,家僕要捋清干係,該帶走的帶走,該留下的留下;一通飛狗跳,一時間,顧府頗爲熱鬧。
秋正好,空氣乾爽清新,開開的敞著扇窗,明蘭斜倚在的淺紫雲紋迎枕上,捧著一盞溫溫的雪梨窩冰糖銀耳羹,一勺一勺慢慢舀著,角晚出一個淺淺譏誚的笑容。
雖見過已過世的顧老侯爺,但想來他定是個仁厚慈的大家長,所以纔會把兩個弟弟一直護在羽翼下,到今日這般天真無知。
這兩位叔父,一個蠻橫無賴,只會窩裡橫,一個自命清高,目下無塵。
他們倆但凡有一個老道的,在顧廷燁崛起的那一刻,就該想著如何冰釋前嫌,如何小心賠罪,如何把過去的恩怨抹平了纔是。他們倒好,一味的逞長輩威風,既想著利用人家,又想著維持面子,結果……嗓門再大管什麼用,顧廷燁甚至無需手,他們就吃不住了。
在強大的力量面前,他們的張牙舞爪顯得何等虛弱。
況且,這次要求分宅居住,顧廷燁是佔著理的。
天朝上國從秦漢起,以儒家立說,就講究一個‘權力終端的唯一’。
這個理論放在國家層次上,就是‘天無二日,國無二主’;放在後嗣問題上,就是嫡長繼承製;放在婚姻上,就是一夫一妻多妾制。
古人通過無數的教訓,清楚的認識到,一旦權力終端被分散了,那麼接下來的就是無休無止的紛爭和麻煩。所以從漢景帝到漢武帝非得削藩不可,把他的叔叔伯伯堂兄堂弟堂侄來回和諧了十幾遍,讓他們徹底老實。所以花心的古代男人主制定了妻妾規則,用禮法規矩來約束自己,讓宅於正室的管理之下,才能安心在外,以免後院起火。
而分家也是這樣。父母在時,兒子們可以不分家,因爲作爲一家之長的父親,有足夠的權威理家族部的矛盾;兄長在時,弟弟們不分家,也是因爲有‘長兄如父’的說法;可是等到連兄長也過世了呢。
當侄子爲一家之主時,如果叔叔們還留在家裡,一旦家族部發生意見不合時,按照宗族禮法,侄子有決定的權力;可按照尊老的風俗,侄子應當尊重叔叔的意見。
於是,權力終端就會發生破壞,這對一個家族十分有害。
因此四老太爺賴著不走,是得不到任何禮法上的支持的,加上顧廷燁今日的權勢,可以說,四老太爺必敗。顧廷燁甚至都不用做什麼,只要冷眼旁觀就行了。
真正的麻煩是太夫人。
一向風評很好,即便有人懷疑的居心,但若以長嫂的份出來哭訴,一副楚楚可憐,害怕繼子薄待欺負的模樣,向族中耆老苦苦哀求留下兩位叔叔,那纔是難辦了。
“這單買賣,咱們得先和那位做了;後頭的,不是問題。”
顧廷燁英俊的面龐晦難測,幽深的眸子似海子般,著無盡的冷漠。
一日日等待,一步步看著,直到太夫人脖子不再管這事時,其實是表示已默許了;這時,顧廷燁才提出分宅別居。不用自損八百,他就要傷敵一千。
他生來一副暴烈剛猛的直子,塵世如沙,至至韌,多坎坷磨難,才慢慢把烈火冰河研磨了深淵般堅忍耐。
“你子太正了,毒的伎倆怕防不勝防。”他在耳邊絮絮著,目似海般沉靜,又憐惜又不忍,“人多,就事多,待去了這些雜七雜八的,你慢慢理清便是。”
明蘭知道他在擔心什麼。他擔心護不住。
心頭一片,臂去抱他的脖子,著他微帶刺茬的面頰,溫暖到心裡去了。
在宅斗的道路上,不夠天分的,還有很多需要學習呀。
作者有話要說:不要說左右丞相什麼的,他們不是權力終端,朝廷需要制衡,但權柄最後只能落在一,爲此,宗室,太后,攝政,朝臣,還有外戚,此起彼伏的鬥爭。
但家庭部不能搞這套,弄兩個正室老婆,搞制衡,立刻家庭紛了好不好。
不要說春秋戰國時代的種種奇聞異事,類似晉文公的賢惠老婆們互相讓來讓去正室的位置,還有文公的兒讓賢給大老婆什麼的。
事實上,那會兒因爲繼位制度不明確,雨腥風的及其厲害,兄弟互相斫殺簡直是家常便飯。
只說秦漢之後的中國,一夫一妻制度基本確立了。
但古代還是有平妻這個說法的,但除了個別特殊況外,大多發生在商賈之家。
因爲古代通不便利,商人需要來回奔波,到置辦店鋪之類的,於是就需要多幾個妻子管理,這個在兩宋時比較流行。
中國最後一個把平妻制度發揚大的是胡雪巖同志。
他因爲生意越來越大,無法信任職業管理人的況下,便信任小妾,納了很多巾幗英雄,幫著管理各生意,大家不分大小,和平共。
但是,事實證明,老祖宗的話是對的,在胡雪巖敗落之後,他僅剩的家產也因爲妻妾爭奪,一團,連最後復興的希也沒了。
相比之下,繁盛了幾百年的晉商似乎更有發言權。他們就堅決摒棄平妻這個說法,有些家族甚至連納妾都是不許的。
現在看來,‘娶妻娶賢’這句話。
其實從一開始,古代就把妻子定位爲家庭共同管理者的角,而不是單純的相夫教子。
附送一張歡樂的三妻四妾圖,最近某關心靈扭曲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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