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馬車晃晃悠悠離開孫宅，使向回城的方向。

初雪過後，道路略顯泥濘，車伕不得不時時甩鞭，才穩住馬車。

莫求與來時一樣，著子坐在一側，大號斗笠遮住半邊軀。

雖然是第一次真正出手，好在昨日的診治過程並沒有出現差錯。

傷者功甦醒，傷勢也從頻危趨於穩定。

不過爲防萬一，幾個悍匪依舊強行留下兩人，經過一夜觀察，終於確認兄弟生命無礙這才放人離開。

那儒衫男子倒也信守承諾，足足給了五兩銀子的診費。

此時。

銀子就攥在莫求冰涼的手中。

藥房老師傅的月錢一個月也不過二兩多，魏師兄更是不足一兩。

五兩銀子，這對一個還未出師的學徒來說，無疑是一筆巨資。

不過……

念頭轉，他輕輕掀開車簾朝車廂那瑟瑟發抖的人影看去。

同時道：

“師兄，這次的診費……”

“不要殺我！不要殺我！”魏師兄聞聲一，雙手立馬抱住頭，連連求饒。

不同於莫求，他夜裡也沒能睡個安穩。

經由幾個悍匪的恐嚇、毆打、辱罵之後，神已經明顯失常。

但凡聽到一丁點聲音，都嚇得瑟瑟發抖。

莫求無奈搖頭，只能放下車簾。

按藥房的規矩，外出診治的時候，大夫可以分潤一半的診費。

可惜，學徒沒這個資格。

原本他打算與魏師兄商議一下，看能否留下點銀子當做私房錢，現今看來卻是沒戲了。

至於藏起來……

只要以後還在藥房，這種事還是不要做的好，畢竟孫宅那麼多人見到本瞞不過去。

“咯吱……咯吱……”

馬車轆轆。

“啪！”

鞭繩當空脆響。

莫求在寒風中了子，對自己首次出手治病的過程滿心複雜。

有自得、有驚喜，但更多的還是後怕。

若是自己沒能救活人，會如何？

結果不言自明！

這個世道，擁有醫雖然能人尊敬，但沒有武力依舊是砧板魚。

武功……

斗笠下，他眼神閃。

青囊藥房。

哄哄之聲持續了許久，才終於平復下去，同時有人前去報。

孫宅那幾人一看就非良善之輩，說不定就是衙門通緝的悍匪。

後堂。

秦師傅端坐紫檀大椅之上，眉頭皺，與一旁的賀師傅小聲談。

“驚了魂，需要慢慢養。”

“能恢復正常嗎？”

“這要看運氣，也許能熬過去，也許就這樣了，也許格會大變。”

“哎！”

兩人輕嘆，連連搖頭，話語間所說的自是神失常的魏師兄。

莫求束手立於場中，垂首不言。

待到一番慨過後，秦師傅才垂首朝他看來，眼神略顯驚奇：

“聽車伕說，那人的傷是你治好的？”

“是。”莫求拱手回道：

“我依照《寶藥傷科》裡面所述，用治療箭簇外傷之法出手診治。”

“哦？”秦師傅了下，狐疑道：

“《寶藥傷科》魏安早就倒背如流，他都束手無策的傷，你能治？”

話語間，帶質疑。

不是他不願意相信，而是那車伕所言，本就是違背了常識。

面前的這個學徒，藥房不過幾個月，甚至他都不怎麼悉，怎麼可能治得好魏安束手無策的傷？

“這……”莫求張了張：

“我確實是依照醫書所載施爲。”

“這倒是奇了。”賀師傅輕輕一笑，道：

“你且說來聽聽，當時到底是個什麼況？”

“是。”莫求應是，道：

“當時我與魏師兄趕到，那人已經氣息虛弱、脈搏無力、面慘白。”

“上被兩箭矢貫穿，其後又與人廝殺，導致失過多昏厥……”

他把傷者病一一說來，兩人的面也漸漸變的凝重，眼中陷沉思。

“確實難辦。”賀師傅把自己代其中，也不得不承認況嚴重。

易地而，他也沒有十足的把握。

心中不有些好奇，道：“說說，你是怎麼做的？”

莫求看向秦師傅。

“說。”秦師傅聲音一沉：

“《寶藥傷科》不是什麼獨門方，你若真能做到，倒是天賦不凡。”

“是。”莫求應是，道：

“我觀那人況嚴重，決定以止、固源、刺激氣聯合起來救治。”

“其中分別是……”

“過程則分爲七步，先止、後定、再固源、活、指脈按……，其間配合用的藥有五種，分別是……”

“最後僥倖把那人救醒。”

他話音落下，場中卻無人應聲，反而詭異一靜。

賀師傅眼神恍惚，神茫然。

他自然聽得出莫求所述之法並無錯，其中醫理也並不複雜，甚至可算簡單。

但……

化腐朽爲神奇！

這句話突然浮現在腦海。

若非面前是個年，他怕都以爲對方是位醫道了化境的大師。

簡簡單單的用藥，卻把節奏控制的恰到好，一點點把一位重傷不治之人給拉回來。

“呼……”秦師傅輕吐一口濁氣，看向莫求的眼神也顯出複雜之：

“你以前沒有學過醫？”

“沒有。”莫求搖頭：

“就算到現在，我還沒有認全藥房裡的藥材。”

這是實話，藥房藥材多達千餘種，其中有半都是極用的，也沒機會認識。

“嗯。”秦師傅點頭。

莫求的醫是他教的，一開始什麼況自然清楚，不可能騙人。

“恭喜，恭喜。”賀師傅也回過神來，側過朝秦師傅拱手笑道：

“秦師傅，你這是得一佳徒啊，青囊藥房後繼有人，恭喜恭喜！”

“賀師傅過譽了。”秦師傅搖頭，制住快到邊的笑意，道：

“也就是有些小聰明罷了，算不得什麼，不過倒也值得用心栽培。”

“哈哈……”賀師傅大笑：

“這可不只是小聰明，而是有大慧，說不定以後咱們這裡能出一位醫道名家。”

“您這是越說越離譜了。”秦師傅無語：

“他還小，不值得那麼誇讚，免得心中驕縱，不過此事確實做得不錯。”

“你啊你！”賀師傅一指對方，現在搖頭：

“這是要把他當傳人了？”

“不過此事怕是需要先請示許老，不知前輩會如何評價？”

“嗯。”秦師傅面一正：

“事不宜遲，我先去拜見師父。”

“莫求！”

“在。”

“你先回去休息，對了。”秦師傅似是想到什麼，從上出一兩銀子：

“拿著。”

“謝秦師傅。”莫求雙眼一亮，急急接住。

…………

傍晚。

秦師傅渾酒氣、滿臉通紅，醉醺醺的從許老的住走了出來。

擡眼就看到在不遠忙碌的莫求。

當下角一咧，朝他招了招手：“莫求，你……嗝……你過來一下。”

“是。”莫求聞聲應是，急急跑了過來。

“跟我來！”秦師傅大手一揮，軀踉蹌朝前邁步，一步三晃行到自己屋。

然後渾然不顧莫求跟在後面，在屋裡翻箱倒櫃，最後拿出一本厚厚的書冊。

“這本《青囊藥經》，你拿著！”

“嗯？”莫求一愣。

據他所知，《青囊藥經》是藥房的傳承之寶，只有正式徒弟纔有資格看。

有資格，不代表可以看。

就如魏師兄，似乎都沒能看全這本藥經。

秦師傅醉了！

不知道他在許老屋子裡都說了什麼，喝了多酒，心如此激。

竟然把《青囊藥經》都拿了出來。

莫求呼吸一促，心跳也開始加速，再看秦師傅，已是一頭栽倒在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