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堅決不承認自己染了風寒，沈宜秋無法，只得著頭皮從被窩里鉆出來，好在殿生了幾個炭盆，倒也暖和。

尉遲越大功告，心滿意足地去后殿盥洗，沈宜秋便宮人替更。

習武用的胡服是前幾日便已備好的，素娥替換上，又將長發綰作男子發髻，上白玉簪。沈宜秋對著鏡子一瞧，差點沒認出自己來，忍不住一樂。

這時候尉遲越從后殿中走出來，正巧看見沈宜秋對鏡展，不停住腳步，屏住呼吸。

沈宜秋轉頭發現太子凝視自己，有些不自在，雙頰飛起薄紅，起福了福，卻不知一男裝，微態，致又有別于平日。

尉遲越覺心尖微微一，一時間竟然說不出話來。

其時都中貴喜穿胡服，乃至宮中的嬪妃公主也時常穿著，尉遲越早已見怪不怪，未料沈宜秋這般裝束起來，仍他心跳了一拍。

只見一金錦小袖長，足躡錦靿靴，行間袍裾下的條紋波斯若若現。這裳是比著量裁制的，為了習武時行方便，做得格外錦窄襯，蹀躞帶一勒，更顯段玲瓏，細腰不盈一握。

沈宜秋本是昳麗的相貌，平日裝并無毫男子氣，可穿上男裝，卻宛然一個雌雄莫辨的年郎，越發顯得明眸皓齒、顧盼生姿，真如琪花玉樹一般。

尉遲越有些口干舌燥，結了，暗自慶幸是個子，若是個男子，自己的一世英名和袖子能不能保住還真難說。

他不敢多看，再看下去恐怕去不了校場。他清了清嗓子，矜持地點點頭：“外面冷，加件半臂。”

沈宜秋依言穿上蕃錦半臂，半臂里襯了狐皮，十分暖和。

見尉遲越只穿了一單袴褶，好心提醒他：“殿下要不要穿上半臂或披件氅？”

尉遲越重生以來便不曾得如此關懷，頓覺渾上下暖意融融，豪氣干云道：“無妨，習武之人怎會畏寒，穿多了行不便。”

沈宜秋便也不再多言，兩人出了殿，坐上步輦往校場去了。

東宮校場在北苑后，左右長林門之間，是平日東宮六率練的地方。

兩人到達校場的時候尚未破曉，天空灰沉沉地在頭頂，校場邊的旌旗在寒風里獵獵作響。

平日尉遲越習武有親衛作陪，以便切磋武藝。今日因為太子妃要來，侍衛們不便在場，就只有十來個。

尉遲越看了一眼后的沈宜秋：“冷不冷？”

沈宜秋道：“妾不冷，殿下呢？”

尉遲越輕嗤了一下：“這點風算什麼，孤寒天臘月照樣穿單，一會兒活開了還嫌熱呢。”

沈宜秋聽他上下牙都在打架了還逞強，實在是啼笑皆非，心里不免有幾分擔憂，他臉紅，嗓音微啞，顯是染上了風寒，此時吹了冷風，病難免要加重。

但尉遲越在這些事上莫名固執，旁人怎麼勸都沒用，也只好作罷了。

兩人剛走進校場，便有幾名侍牽著馬迎上來。

尉遲越掃了一眼，微微頷首，問沈宜秋道：“太子妃可曾學過騎馬？”

沈宜秋想起在靈州時，阿耶時常帶騎馬，讓坐在自己前，用大氅裹著。

邊陲的風又干又冷，阿耶用膛和臂膀圈出的世界暖意融融。

馬匹馳騁起來，便把頭探出去，冷風呼呼地刮著的臉龐和耳朵，刺刺生疼，但又有種難言的暢快。

每次回家以前，阿耶總會塞一小塊飴糖給，的頭，與打商量：“小丸一會兒見了阿娘可別說。”

糖在口中融化，黏糊糊的，將牙都粘在了一起。

可回到家，阿娘三兩句話一套，還是免不了說，阿耶便要吃一通排揎。可下次只要牽著他袖子央告幾聲，他又忘了以前的教訓。

記事早，還記得阿耶最后一次帶去城外騎馬。

那是個晴好的秋日，天空得像紫羅蘭的花瓣，大團大團的白云仿佛天上的羊群，一陣風吹過，漫無邊際的黃草便如海浪起伏。

他們沿著黃土城墻騎了很久，直到太沉遠的賀蘭山中。

回城的時候，阿耶對道：“明年小丸就可以自己騎馬了，到時候阿耶帶你挑一匹神氣的小馬駒，咱們悄悄學，學會了嚇你阿娘一跳。”

里裹著黏牙的飴糖，用手背角的口水，含糊地“唔”了一聲。

那時候天天盼著明年快點到，后來終于等來了明年，可是再沒有人送小馬駒，也沒有人被嚇一跳。

阿耶和阿娘就如那天的落日，沉賀蘭山中，再也見不著了。

后來倒是有個人說要教騎馬，只可惜他自己全忘了。

沈宜秋回過神來，淡淡一笑：“不曾。”

尉遲越道：“無妨，孤慢慢教你。先來挑馬。”

這些馬都是心挑選的大宛良駒，每一匹都是蘭筋權奇，神駿非常。

沈宜秋一時之間挑花了眼，只得道：“妾不識相馬，請殿下定奪。”

尉遲越比了比的量，選了一匹較為矮小的玉驄馬，仔細端詳了一下，然后拽過絡頭，對沈宜秋道：“它。”

沈宜秋像時一樣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出手，捋了捋玉驄馬的脊背。

玉花驄溫馴地低下頭。

尉遲越道：“它很喜歡你，你可以它的頭。”

沈宜秋依言出手，還沒到馬頭，玉花驄忽然打了個響鼻，嚇了一跳，不覺收回手。

尉遲越道：“別怕。”

邊說邊握著的手，放在玉花驄腦袋上，玉驄馬溫馴地看了一會兒，忽然偏過頭蹭的手，蜷刷著的手心，有些。

沈宜秋心里生出奇異的覺，自從的小獵犬死后，再沒有這樣與親近過。

尉遲越道：“要不要再看看別的？”

沈宜秋搖搖頭：“就這匹吧。”

尉遲越指了指旁邊一匹：“這匹紫連錢也不錯。”

沈宜秋連看都未看一眼，捋了捋玉花驄的脖子：“妾喜歡這匹。”

尉遲越在馬背上輕拍了一下：“就你了。”

說罷轉頭對侍道：“將太子妃的馬牽回馬廄去，好生照料。”

沈宜秋傻了眼，睜大眼睛言又止。

尉遲越一笑，在后背上輕輕拍了一下：“別急，先把基本功練扎實。”

他頓了頓道：“今日孤先教你扎馬步。”

沈宜秋明白過來，這漂亮的馬兒就是個餌。

尉遲越道：“來，像孤這樣□□。”

沈宜秋磨蹭了半晌還是立在原地不。

尉遲越詫異道：“怎麼了？”

沈宜秋漲紅了臉：“不雅相……”

尉遲越嗤笑了一聲：“扎馬步有什麼不雅相的，雅相得很，特別賞心悅目，不信你回去對著鏡子扎扎看。”

沈宜秋看了看周圍的侍，尉遲越會意，命他們退到校場外。

待侍門退出門去，尉遲越道：“好了，這下沒有旁人在，孤可不嫌你不雅相。”

說罷在沈宜秋大上拍了一下：“來，分。”

沈宜秋只得將雙分開一足寬。

尉遲越將一條勾開：“再分大點。”

沈宜秋仍舊不肯就范。

尉遲越索用手將雙掰開，擺適宜的姿態：“你這又長又細，得好好扎馬步下盤才會穩。”

沈宜秋氣不打一來，誰在乎下盤穩不穩！

尉遲越又在后腰上不輕不重地拍了一下：“腰板直。”

手順著的脊背往上，一邊道：“背起，雙肩打開。不錯，就這樣，別，先扎上一個時辰試試。”

沈宜秋臉一白，差點沒哭出來。

尉遲越笑著的后腦勺：“孤說笑呢，一個時辰扎下來你這雙細還不得斷了。先扎一刻鐘。”

又的肚子：“氣沉丹田，知道丹田在哪兒嗎？這里，讓氣息往下沉……不是讓你憋氣……”

沈宜秋以為一刻鐘沒什麼難度，誰知不過片刻便覺雙酸，膝蓋打，料想一刻鐘總該過了大半了，問尉遲越道：“殿下，還有多久啊？”

尉遲越道：“早著呢。”

沈宜秋又堅持了一會兒，雙已經沒了知覺，試探著問道：“殿下，該到了吧？”

太子冷酷道：“還不到半刻鐘。”

沈宜秋實在支撐不住，一，往后一跌坐在地上。

尉遲越撲哧笑出聲來。

沈宜秋兩世為人從沒丟過這麼大的臉，抱著膝蓋把臉埋在臂彎里。

尉遲越正了正臉，上前來拉：“是孤不好，孤不笑你，快起來，把剩下半刻鐘扎完。”

沈宜秋一聽還要繼續，越發不肯抬頭，坐在地上不肯一聲不吭。

尉遲越見細胳膊細，生怕拽得臼，不敢用力，想了想，忽然呵口氣往胳肢窩里撓去。

沈宜秋平素最怕，突然遇襲，又又氣，忍不住咯咯笑出聲來，一邊哀求：“殿下別……”

尉遲越撓得越發起勁，撓完胳肢窩又撓腰窩，沈宜秋邊笑邊躲，氣得滿臉通紅，眼角憋出淚來：“尉遲越！”

尉遲越一怔，驀地松開手。

沈宜秋臉一白：“妾無狀，請殿下恕罪……”

話音未落，尉遲越一矮，將打橫抱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