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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老公是狐貍精》 鎮魂釘第四章

那之後,我幾乎一晚上沒睡。

  回到家時找過鋣,他和狐貍就住在我隔壁,可是他房間門鎖著,拍門沒人應。所以也沒辦法確認他到底在不家房間裡,因為他一貫都是這樣的,不論在不在房間總安靜得像團空氣,在我家也是,雖然就睡在我的房間正上方,可晚上從來聽不見他的靜,一點點都沒有。大概到了兩三點種的時候,我聽見對面樓有開門和說話的聲音,好象是二叔回來了,後來就再也沒有別的靜。鄉下夜裡是格外安靜的,躺在床上就聽見山風吹得窗玻璃撲楞楞的響,除此之外,什麼聲音都沒有。

  可即便是這樣靜,還是睡不著,一閉上眼睛就想起劉小琴那張蒼白浮腫的臉,不知道為什麼會讓我印象那麼深刻,深刻得讓我無比清醒。

  直到天快亮的時候才迷迷糊糊睡過了過去,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被臉上和胳臂上麻冷凍醒的時候,太已經照得滿屋子都是。不過可冷得夠戧,好象和昨天比一下子降了有好幾度,雖然外頭豔高照,可是房間裡覺不到太那種金燦燦的溫度,張能哈出口白氣來,凍得人哆哆嗦嗦的。跑到窗口開窗換氣的時候才發覺外頭下過雪了,一眼出去白茫茫一片,刮了一夜的風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停了,鉛的雲著銀的山,墨綠蓬的冬青映著緩緩落下的碎雪在風裡安靜地飄。

  隔著層蒸汽彌漫的玻璃,活一個巨大的盆景。

  這樣的景不知道在城裡已經有多年沒見著了,那麼燦爛的和幹淨的積雪織出來的明亮,撲面而來強烈的過年的氣息。這才是純粹過年的覺麼,城裡越來越沒有過年的覺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了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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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滿屋子繞著狐貍蒸糕餅的甜香,他在幫嬸嬸做了過年當供品的糕,早飯也是他做的,嬸嬸說他天沒亮就在灶臺前忙乎了,勸也勸不住。

  “小離這孩子真是乖。”

  “是啊,這麼年輕就做得那麼好的點心,簡直像個大廚師呢。”

  “有這麼個兒子真是福氣啊。”

  說著說著房子裡的人們就開始一個勁地誇他了,果然狐貍還是一如既往的懂得討人歡心,即使是無意識的。當然,除了對我以外。

  不過還真是沒想到他會這麼有人,主要求幫嬸嬸做飯做菜,還包辦了年夜飯的籌備。實在是因為狐貍是種很懶的生,別看他在我家那麼勤快地做這做那,一半是被我用房租的,一半出自在公眾面前炫耀自己手藝的癖好。通常除了正常工作外很見他開小灶,拿他的話來說,優秀的廚師是偉大的藝家,不是可憐的管家。雖然這些年他一直都在不知不覺當著我的大管家。不過狐貍除了點心之外還能做別的東西嗎?我有點懷疑,從來在家都是饅頭對包子,團子對花卷地對付過來的,實在饞了會去買點鹵味調劑調劑,這幾年我都快忘了熱炒是種啥滋味了。所以對於狐貍真的可以幫嬸嬸搭上什麼手,我深表懷疑,雖然目前他是用他高超的點心手藝糊弄了過去。狐貍做的點心是沒話說的,因此盡管嬸嬸上一口一個過意不去,看得出來,還是很樂意地有他來幫忙。

  總得來說,這本來的確是個讓人打心底裡爽朗出來的一天,特別是經過了昨晚的事之後。那些安靜的景,那些繞在房子裡的甜香,那些進進出出擺著年貨的影。可是我卻爽朗不起來,甚至有點鬱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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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得從今天跟著六姑去爺爺房裡看他說起。

  到了這裡以後才知道,爺爺從幾個月前開始就一直都臥病在床。

  我們昨天到得晚,所以沒能見著他,因為他很早就睡了。今天一早吃完了早飯嬸嬸他們忙著去采辦年貨,等他們都走以後六姑領著我去見爺爺,說老爺子病了以後耳朵就特別敏,聽不得熱鬧,所以這幾天緒比較壞。只有在家裡人都出門去的時候才好一點,這時候去看看他他會比較高興。

  說著話三拐兩拐帶我到了爺爺住的地方。爺爺住的地方離叔叔嬸嬸的房子比較遠,和十幾年前我來時的印象沒多大變化,不過跟小時候的記憶相比,覺小了很多。相當老的一棟房子,一路進去都能聞得見房梁間依附了上百年的黴味,客堂的門敞開著,門窗前幾棵和房子一樣年老的大樹,枝椏間勉強照進幾,掃在屋裡覺有點蒼白。穿堂風一路盤旋,從前門到後門,冷的。

  那會兒不知怎麼的心裡有點不舒服起來,不知道是這屋子太冷還是空得讓我有點抑,就像十幾年前第一次進這屋子時的那種覺。似乎從那時候開始我就一直和爺爺親不起來,大概……潛意識地把他和這屋子的空冷聯系在了一塊兒了吧。

  所以雖然六姑讓我一個人先坐在客堂裡等著,前腳剛進裡屋,我後腳就跟了進去,實在是不喜歡一個人在這間客堂裡的覺。

  裡屋比客堂暖了很多,大概燒著暖爐,裡頭彌漫著一較重的焦碳味。一條走廊面對面四扇門,也不知道姑姑進了哪間。正慢慢一間一間湊著聽裡頭的靜,不一會,最裡頭一間屋子裡傳出了一些說話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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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先是輕輕的,似乎只是六姑一人在說著話,我聽見提到了我的名字。輕手輕腳走過去著門仔細聽,片刻有條沙啞的聲音響起,模糊地說了句什麼,在六姑低聲應了一句之後不知怎的驀地拔高,我聽見那沙啞的聲音用一種憤怒而暴躁的語氣低吼:“讓回去!你要我說幾遍!讓給我回去!!”

  “爸,大老遠過來的,好歹見見吧。”

  “不見!讓馬上給我回去!!咳咳咳……”隨之而來一陣氣般的幹咳。我聽見六姑又道:

  “爸……瞧您,您不是一直都想見嗎,好容易來一次,您……”

  “別說了!讓馬上走!”

  還在著門板仔細聽著,房間門吱嘎一聲響,六姑的腳步聲走了出來。我趕退出裡屋。進了客堂剛坐定,六姑一推門走了出來,臉上依舊帶著慣有的那種淡淡的笑,朝我招招手:“寶珠,爺爺哮又發作了,剛才咳得厲害,我們還是下次再來吧。”

  我點著頭跟一起離開了爺爺的老屋。

  一路上依舊和六姑有說有笑的,對我說爺爺聽見我來高興極了,很想馬上見我,可是他咳得太厲害了,以至姑姑擔心他一見到我一個激恐怕會出什麼意外。要知道老人家的氣管就像紙一樣脆弱,雖然見面是件大好事,也輕率不得,不如等爺爺心平靜些了再見也無妨。

  我聽著的話,點著頭,然後和一起商定著看樣子可能永遠也不會實現的給爺爺拜年的時間。

  不知道我已經聽到了他們差不多全部的談話,爺爺房間的門門板很厚,關得也很嚴,所以他們一定認為我聽不見。可是我卻聽得很清楚,非常非常的清楚。不知是什麼原因,似乎爺爺很不歡迎我的到來,從他對六姑的語氣可以聽得出來,甚至可以說是憎惡。可是為什麼?我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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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不明白。

  於是本來雀躍的心一下子低落了下來,第一次覺到自己的到來原來是不被人歡迎的,可是二叔的來信裡為什麼要說爺爺想我,為什麼要邀請我來這個已經十幾年沒有涉足過的家裡過年。

  不明白。

  “啪!”一撮冰冷的雪塊掉在我鼻尖上,在我坐在臺階上對著屋簷掛下的那一串串冰淩發著呆的時候。

  忍不住一個激靈。抬頭朝上看了看,就看到頭頂二樓那扇窗朝外敞開著,靠著窗框坐在窗臺,鋣低頭看著我。面前洋灑的雪讓他一張臉看上去有點模糊,兩點暗紫在臉上閃爍,他像只蜷在窗臺漆黑的貓。

  “在看什麼。”見我向他,他問。

  我指了指屋簷。

  “冰淩。”手一摘,拔下一在指間:“有什麼好看的。”

  “覺得有點懷念。”

  “為什麼。”

  “因為小時候冬天經常可以看到的關系吧,說起來,好象那已經是十多年前的事了。”

  角牽了牽:“那個城市也能凍出冰淩來麼。”

  “以前也有過和這裡一樣冷的時候。”

  聽我這麼說,鋣沒再說話,只轉著那冰淩在手指間把玩,冰淩閃閃碩碩,旋轉在他修長的手指裡,像團尖銳麗的花在盛開。

  “鋣?你冷不冷啊?”這麼沉默了半晌,覺得手指有點麻,我隔著手套對它們哈了口熱氣。

  那麼冷的天,我全除了一張臉,能裹的都用帶的東西裹住了,而他依舊和昨天一樣一件襯外加一件薄薄的外套。也不知道在那上頭這麼坐了有多久,雪在他肩膀和上積了薄薄的一層,他卻似乎沒一點知覺。

  聽見我這麼問,他搖搖頭,一雙微微蠕,像是在嚼著些什麼。

  忽然想到了昨晚的問題,我又道:“昨晚你是不是去河邊了?”

  他點頭。

  “幾時回來的?都沒聽見靜。”

  “只是出去轉了轉,沒太久。”

  “昨天和嬸嬸看到你了。”

  “是麼。”

  “還過你。”

  “沒聽見。”說著話低頭又看了我一眼,他道:“我們什麼時候回去。”

  我愣了愣。

  有點突然的一句話,可似乎又說到了我的心裡去。

  事實上從爺爺房子出來以後我就開始在琢磨這個問題了,一個不自己親爺爺歡迎的孫,到爺爺家拜訪有什麼意思。到現在還沒辦法忘記他和六姑說到我時那種語氣,那語氣像他房子穿風的客堂間一樣讓人骨的冷。

  可是心裡想歸想,到了邊,還是改了一下口:“我們才來呢,鋣。”

  “不被歡迎,住得有意思麼。”

  淡淡一句話,卻仿佛看了我心思一般。我一呆。

  正張著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鋣的頭一抬,朝北面看了一眼。這同時那方向突然傳出一聲淒厲的尖:“啊——!!”

  我驚得幾乎是從臺階上直跳了起來。

  循著聲音迅速回頭朝那方向看,這時邊上一陣腳步聲響起,本在裡屋坐著的親戚們全都聞聲出來了,一張張臉面面相覷,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等回過神和我一樣奔出房子朝那裡跑過去的時候,一個人影遠遠從北面那棟不大的小樓裡跑了出來,跑的速度極快,一路跌跌撞撞,幾乎有點慌不擇路的樣子。一眼看到我們,腳下一個趔趄跌倒在地上,顧不得爬起來,出手對著我們一陣猛揮::“阿寶!!阿寶出事了!!!阿寶出事了!!!!!!”

  阿寶是我四姑姑林寶芬。

  一聽見說出事,四姑父一把推開擋在他前面的我,朝著那幢樓直沖了過去,幾步已經奔進了大門,而就在我們剛剛跟著跑到門口,卻見他又以同樣的速度從門裡退了出來,臉白得發青,一頭撞在跟其後的三叔上,腳一撲地跪倒在地,一聲不吭背過氣去。

  “發?發?”三叔被他的樣子嚇著了,扶著他的肩連搖幾下沒把他搖醒,把他後的三嬸,他站起帶著眾人朝屋子裡走去。

  我也一塊兒跟了進去,就跟在三叔的後。

  一路進去,偌大的客堂間裡似乎並沒有什麼異常。幹淨而空,正中央一張八仙桌上倒是熱鬧的,熱熱鬧鬧擺著七八盆五斑斕的糖果點心,一排香應該剛被點燃不久,長長的香頭上飄飄嫋嫋幾的煙,用那種清甜的味道填補著房子裡空曠的氣。

  記得三叔說過,這幢朝北的小房子本來就不是用來住的房子,二樓是倉庫,一樓逢年過節的會用來祭奠老祖宗。

  那麼阿寶姑姑在哪裡?把姑父駭得面無人的又到底是什麼東西?

  琢磨著,走在前頭的三叔已到了裡屋的門前,手抓著簾子把它朝邊上開,正要往裡進,一腳剛邁出,他猛一轉對著我們一聲大:“人都別進來!”

  可已經來不及了。

  一連聲尖在這同時從這屋子裡炸開了似的掀起,瞬間恐懼似乎像無數只看不見的手突然從屋子每個角落蜂擁而出,噗地刺進了在場所有人的心髒,又將這些被它刺中了的人牢牢定在原地,驚恐得了方向。

  只連連倒退著,包括跟在他們後的我。因著地上躺著的那個人。

  那人就是四姑林阿寶。

  橫躺在裡屋的地板上,半個在門口中間,臉朝上,一雙無神的大眼睛直直對著天花板。

  幾寸長一大的冰淩貫穿而張得很大,邊上的皮都裂開了,暗紅著冰淩的,折著一閃一閃紅寶石似的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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