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機里放著落日飛車的歌。
簡水水放空著, 眼里晃過碧水藍天的倒影。
“需要你……我是一只魚……”
“水里的空氣……是你小心眼和壞脾氣……”
“……”
這是很久以前,跟傅野第一次在圖書館約會,兩人分一副耳機時聽的。
落日飛車翻唱的《我是一只魚》, 溫又懶倦, 隨意又浪漫。
簡水水當時以為這就是一首普通歌, 發覺傅野冷淡寡言的表象之下藏著快要將吞沒的意之后, 才聽出太多不同的心。
原來他早就在漫長的時中表白過。
“沒有你……像離開水的魚……”
“快要活不下去……”
“不能在一起……游來游去……”
“……”
摘下耳機,歌聲停止。
海浪的聲音卻沒有停, 輕輕拍打著沙灘。
這里是水水的島。
簡水水踏上去的第一步,就有這樣的直覺。
沒讓任何人跟著。
上島時已經黃昏。
目的是一座在樹影下越發神的白城堡。
這座城堡不算很大, 卻很致夢幻,從外面看更像一座人呢喃的象牙塔, 好純凈, 不染一塵埃。
風吹來, 樹葉沙沙作響, 越發顯得小島安靜清寧。
簡水水注視著,想象著傅野當時是以什麼樣的心買下這座島, 讓人設計這樣的城堡。
這里的一切, 幾乎都是按照的喜好布置的。
只是這座城堡,應該都要花費不時間跟心思。
傅野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有這樣的計劃?
至也是蘇含玉那件事之前。
或許還要更早。
又或許,早在他們結婚前,還在他們的時候, 傅野就在計劃這件事了。
簡水水閉上眼睛, 呼吸間只覺得苦。
這樣的傅野,怎麼可能連婚戒都挑錯尺寸?
想不明白,又好像什麼都明白了。
那些對不上的記憶,經過整理歸納, 讓發現自己在過去的相中扮演了一個怎樣天真而又殘忍的角:
在傅野面前,肆無忌憚地對另一個男人好。
蘇含玉的事是誤會,但因為這個誤會的存在,簡水水一刻也忍不了,三周年紀念日那晚提出了離婚。
以為傅野有了別人,那種被背叛的痛楚也讓一度消沉。
可這樣的滋味,傅野卻斷斷續續嘗了三年。
……
城堡,燈火通明。
夜幕垂下,簡水水走到門口,看著這座夜下依然漂亮的小城堡。
剛要敲門,門口的電子屏忽然亮起——
允許進。
門被打開,發出輕輕的一聲。
簡水水頓住。
隨即了然,既然是水水的島,傅野應該提前錄了的份識別信息。
推開門,走了進去。
雖然已經做好準備,但看到城堡里面的場景時,簡水水還是怔住了。
一切都跟大學時期憧憬的一樣。
那些裝潢布置、家調、以及許多悉的元素,都是的喜好。
原本急著想見到傅野,此時卻放慢了腳步,去看那些細節的東西。
壁爐對面有個電視墻,沙發后頭是一面巨大的玻璃柜。
簡水水看到了很多從小到大的照片,有些是自己在朋友圈發過的,有些自己都沒見過,全都是。
還有跟傅野的合照,有自己拍的,也有傅野的手筆,涇渭分明的風格。
最讓沒想到的是,有一格專門擺著參加各種悠悠球比賽的得獎合影,還有數不清的悠悠球。
有一個悠悠球很眼,是拿冠軍的那一年送給蘇含玉的,沒想到竟然到了傅野這里。
簡水水眼睛紅紅,卻忍不住笑了。
難怪蘇含玉一直跟抱怨,原來是簽名版珍藏悠悠球被傅野給搜刮走了。
他到底準備了多久,才完這些集錦?
簡水水從頭看到尾,心臟像是重新跳起來,注了鮮活的悸。
準備上樓。
也是隨口提過的像迷宮一樣盤旋的樓梯,緩緩而上的時候會有種王要回房休息了的傲。
簡水水從來沒來過這里,也沒看過照片。
卻因為一切太符合的想象,讓沒有毫陌生。
走到臥室門口,輕輕推開門——
窗戶開著。
海風時不時刮過,室一片清涼。
簡水水的目聚焦在那抹沉寂清冷的影上,心臟狠了一下,隨即便是蔓延的甜。
他眼睛看不見,好像聽力也減弱了不。
直到緩緩走近,男人也沒有發現。
不知道傅野是怎麼做到的。
他穿著黑睡袍坐在臺外,眼中沒有焦距,卻始終看向窗外,似乎是在看海上懸掛的月。
簡水水就這麼看了他很久。
直到心疼已經抑不住,才沙啞著聲音開口:“……原來你躲在這里。”
突如其來的聲音讓傅野猛地轉過頭,渾有片刻的僵,眼底卻是灰茫一片,像是罩了一層永不散開的霧。
他似乎不太愿意相信,呼吸都帶著起伏,很久才平靜:“你來了。”
他刻意冷淡的樣子讓簡水水眉心微蹙,大步走到他面前,盯著他的臉看,像是要看出什麼來。
傅野坐著,站著。
簡水水忽然出手,居高臨下地捧住了他的臉:“為什麼跑掉?”
聲音冷,傅野想要轉頭,卻被捧得更:
“我要聽實話!這是我的島,你躲在這里,經過我的同意了嗎?”
“……為什麼來找我?”
半晌,傅野只問出這麼一句話:“水水,你應該什麼都知道了。”
他低啞嗓音中夾雜的卑微和自嘲讓簡水水眼睛一酸,但還是強忍著,語氣不好地反問:
“知道什麼?是傅勁跟你的事,還是你眼睛再也好不了了的事?”
話落,臺一片寂靜。
外頭已經完全暗了下來。
傅野沒有說話,只有淺淡的呼吸聲。
過了一會,他才有些沉重地開口:“……水水,你對陸辭洲有求必應,是因為同和愧疚嗎?”
簡水水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問這麼明顯的問題,沒好氣道:“不是!”
隨即怕他又誤會,只能老老實實補充:“當然是激和恩更多。”
說完,嘆了口氣:“……對不起,其實過去我也有錯,我不應該因為自己是直說的格,就理所當然覺得你也一樣,忽略了你的,不知道你吃了那麼久的醋。”
“但我以為你了解我的,我是真的不喜歡他,沒有半點男之,我這樣的人,要是真對他有點什麼非分之想,怎麼可能藏得這麼好?”
“但他喜歡你。”
“他沒有!”
簡水水拉起他的手,在自己臉頰上:“陸辭洲有喜歡的人,但絕對不是我,我也絕對沒有喜歡他,我之所以對他好,真的只是因為謝他,又覺得愧疚……”
“那你現在對我呢?”
“嗯?”簡水水一時沒明白他的意思。
傅野眉眼雋逸,眼尾微垂,墨黑的眸籠上一層灰蒙蒙的霧氣,顯得有些落寞。
“你也是因為我之前救了你,現在眼睛又看不見,所以突然對我這麼好?”
他一開始的確打算接簡水水的示好。
只要留在他邊,出于什麼樣的目的不重要。
但他想到曾經的陸辭洲,便沒有辦法讓自己心安理得。
傅野已經因為簡水水從前對旁人的激和疚磨滅過的喜歡一次,現在又要利用對自己的激和疚,再喜歡上他嗎?
他想這麼做。
但是他舍不得。
簡水水有片刻的怔愣,似乎過了很久才明白他的意思。
有那麼一瞬間,的心被他占滿了。
眼眶含淚,卻忍不住笑了笑,而后忽然俯,抵住了他的額頭:
“……如果我是那種因為激和愧疚就會喜歡上對方的人,當初我為什麼要跟你結婚呢?”
還沒等傅野回答,便在他上飛快地啄了一口:“傅野,我分得清自己的,如果我要和誰在一起,只能是因為喜歡。”
“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在陸辭洲提出結婚的時候拒絕了?你知道我當時頂著多大的力嗎?五個人!十只眼睛!都想我點頭!”
簡水水閉了閉眼,輕聲道:“對我而言,只有喜歡和能讓我走一段親關系。”
傅野的眼眸狠狠了幾下。
他分明看不見,簡水水卻在他眼底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心神一,抬起手掌,遮住了他的眼睛。
想,他的眼睛真好看,全都是。
傅野著掌心的溫度,聲音有些沙啞:“……我的眼睛看不見,你以后會很辛苦。”
“水水,你要想清楚。”
“我怕你以后會后悔,覺得不值得。”
“沒有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
簡水水低頭,親上他的眼睛:“……我是愿意的,傅野。”
閉上眼睛,覺到男人眼睫劇烈的。
薄離開的時候,也看到了他眸中不停翻涌的浪,像是要將直接吞沒。
但他依然克制住,放下了想要狠狠用懷的手。
“你現在被緒左右,做出的決定不一定理智……”
他還未說完,簡水水便直接親了上去。
這次直接堵住了他的,他總是,討厭得很。
來勢洶洶,沒有給他半點拒絕的余地。
傅野原本要推開,卻毫無辦法。
簡水水甚至能覺到他似有若無的回應,也能覺到他極力制著想要反客為主的沖。
突然松開他,喟嘆了一聲:“我很理智,傅野。”
“我也許不那麼穩重,但我決定的事,也絕不會輕易更改。”
“而且……傅勁騙了你,爸爸去醫院查過了,你的雪盲癥并沒有很嚴重,是傅勁故意不給你用藥,才會拖到現在,他只是想讓你在疾病的狀態中,好神控制你。”
看著男人怔住的模樣,簡水水又覺到那種心疼的窒息涌了上來。
心疼也是分很多種的,對心上人的心疼更為刺痛。
“以后你不需要再為了那麼一星半點的親,任由他百般折磨你了。”
鄭重其事,拉著他的手,放在了自己心口的位置:“我會給你很多很多,多到你再也不會稀罕這世界上任何的虛假意。”
“而你,也要很很我。”
傅野的結上下滾,眸中的星破碎又黏合,眼前的黑暗讓他更加清晰地覺到的沸騰。
他按著簡水水的后頸,用力吻了上去。
只是接本就不夠。
他抵著、纏著、嘗著、甚至想將囫圇吞下。
兩人跌跌撞撞,從臺起。
一高一低的影鋪散在地上,是最濃墨重彩的剪影。
陷松床單的那一刻,簡水水屈膝抵住了傅野囂的求,呼吸像斷線的珠子:“回答我剛才的問題。”
“說你我。”
傅野叼開的細帶。
他看不見,但的氣息和的已經足夠讓他陷泥淖,往最瘋狂的地方下墜。
等像的名字一樣融化,他才與十指相扣,將的手按在的頭頂。
傅野親著,然后低頭:“……我所有的都是你的。”
然后,他所有的,就這麼席卷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簡水水眼角泛起淚花。
看向窗外,耳邊忽然響起來時聽過的那首落日飛車翻唱的《我是一只魚》:
“能不能讓你清醒?是快樂的事……”
“我只有真心而已……”
“世界末日我都不會離去……”
閉上眼睛,手指用力抓著他的短發。
如果之后還有力氣,想把這幾句唱給他聽,然后讓他將最后一點力氣也嗟磨干凈。
這里是水水的島。
是只有他們兩個人存在的島。
他們的所有都不會被人聽到,也不會被人看到。
簡水水被他拉著胳膊坐了起來,不知道哪里來的力氣,撿起散落在一旁的浴袍帶,蒙住他的眼睛。
要讓他快樂,也要讓他崩潰。
看著傅野眼尾彌漫上緋紅的,才大發慈悲地松口:“……你求我。”
傅野幾乎是瞬間就匍匐在前,沒有毫猶豫:“求你……”
繃的繩索斷裂,黑夜發出的細小聲響。
簡水水仰頭看著他凜冽的下顎廓,順著線條滴落在上的汗水,朝著他出指尖。
傅野幾乎是虔誠地握住。
他不知從哪拿出一枚戒指,緩慢而又鄭重地套在了的無名指上,戒指的冰涼跟指尖的溫熱形對比,在簡水水碎掉的目中,他越發用力地占那條通往心臟的道路。
過去的二十八年,他總是在想,如果他真的富可敵國,為什麼目所及之都那般干枯無趣。
他是否真的有外界所言那般富有?
只有在簡水水的晃又泛著淚的目中,他才能給出肯定的回答。
他很,同樣給他很多很多,這使他為永不墜落的富人。
而在的視線之外,他只是一顆病樹,雜的藤蔓汲取他的養分,摧枯拉朽,卻可憐地貪著那一泓溫暖卻褊狹的熱泉。
傅野低下頭,親,親抖的指尖。
他對死生不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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