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聽瑟靜立在原地，幾乎是木然地看著他毫不猶豫地離開，連多說一句話的機會都沒留給。

上次拍賣會上，以為陸聞別放棄許家那場宴會而選擇了自己，現在看來就是個笑話。

那尖銳的自尊被碾碎，心間的刺痛驀地抵達指尖，讓手指了。

為什麼態度轉變得這麼突然，是不是該給一個理由？

是因為那晚在酒店走廊上差點吻他嗎？可那之后他明明沒表現出任何異樣，看上去是為了維護的臉面和自尊。

那今天呢？

“小瑟？”

談聽瑟形一頓，轉看向來人，“聶大哥。”

“怎麼一個人在這兒，要不要去休息室里待一會兒？”

“不用了，我就在這里等二叔。”

聶顯不置可否，端著酒杯在一旁陪，“心不好？”

“……沒有。”

“是聞別還是許詩薇？誰說話惹你不高興了？”他自顧自地揣，半開玩笑道。

“不是他們，我真的沒有心不好。”談聽瑟彎起角沉默片刻，忽然轉頭著他，目近乎執拗，“你覺得陸大哥是個什麼樣的人？”

“看來讓你不高興的是他。”聶顯笑笑，心里嘆了口氣，“怎麼突然這麼問？”

“隨便問問。”

聶顯當然看得出來今晚陸聞別對和以前不同，但現在這種行事風格才是真正的他，之前的特殊對待才“不正常”。

然而陸聞別態度上的突然轉變也太可疑了，難道是因為之前他那通電話？

想到這，他有點心虛地了鼻子，輕咳一聲。出于那點同，只能模棱兩可地提醒，“他這個人吧，可能跟你想象中的不太一樣。”

“不太一樣？”

“很多時候他說的話和做的事，認真你就輸了。總之別理他就行了。”

別理他？

談聽瑟收回目，現在得到不去理會陸聞別嗎？

想知道的事沒得到解答，聽聶顯說了這些后也沉不下心去會思考。被死死抑住的難堪、茫然與委屈慫恿著某種倔強的念頭愈演愈烈。

在這件事上想刨問底，至要把一切都問清楚。

……

-你記住，你不需要為滿銅臭、唯利是圖的商人，更不需要像其他人那樣討好逢迎。藝是高尚的，你和他們不是一路人。

-你該追求的是更高層面的神世界，天天考慮質只會讓你變得庸俗。

-真羨慕你啊，每天除了跳舞什麼也不用管，鮮漂亮地活在象牙塔里。哪兒像我們沒臉坐吃山空，只能辛辛苦苦賺錢養自己。

-跳舞再累能累到哪兒去？知足吧，你這種被包辦好一切的人，才有資格一心追求藝。

-你年紀還小，又活在家人創造的溫室里，會這麼想很正常。

-聽瑟好像不太認同我們的行事風格，我都快覺得自己是個冷的資本家了。

-年紀小，理想主義有可原。

…

浸在水中的談聽瑟睜開眼，手扶著浴缸兩側，慢慢浮出水面坐了起來。

水從頭頂淅淅瀝瀝地落，不得不閉上眼。

宴會上諷刺許詩薇沒有真心且虛假意，以為自己“贏了”，然而才是沉不住氣、輸得難堪的那個。

本沒到許詩薇的痛，但許詩薇只需要借著陸聞別那句輕飄飄的認同，那句說年紀小理想主義的話，就能讓……

談聽瑟捂著臉不停地深呼吸，拼命緩解著眼眶的熱意。

不想哭，哭意味著弱。

以為自己能不在乎許詩薇說的那些，然而剛才沉在水里的那短短幾十秒讓想起了很多曾聽過的話。

有些來自母親，有些來自“朋友”，那些話在腦海里尖銳嘈雜地回響著。

的確，就是活在溫室和象牙塔里，所以被許詩薇那樣的人看輕。

和他們好像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談聽瑟驀地從浴缸中起，胡干上后裹浴袍，漉漉的頭發顧不上吹干，全被地束在腦后。

換好服，提著足尖鞋面無表地下樓來到練功房。

“小姐，您先把頭發吹干吧？”傭人提醒道。

“不用管我。”

門從里面關上，這一關就關到了深夜，再打開門時已經過了凌晨一點。

秦嬸憂心忡忡，忍著困倦站起，“我去給您煮碗姜湯吧？免得著涼了頭疼。”

“不用了，現在喝明天臉會水腫的。”談聽瑟掉鬢角的汗水，有些抱歉地朝笑笑，“害你到現在也沒能睡，下次不用等我了。”

還有下次？秦嬸一愣，無奈又心疼地搖搖頭，“那您記得把頭發弄干了再睡。”

談聽瑟應聲，回到臥室后重新打開熱水洗澡洗頭，草草吹干后倦怠地躺到床上，每一寸與神經都疲倦到了極點。

第二天一早，生活好像恢復如常，仿佛一直隔絕外界待在別墅里按部就班地完每天該做的事，有關晚宴的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然后是第三天，第四天。

等了三天，陸聞別自始至終沒有給半點音訊，那句“改天再說”就這樣不了了之。

他不會再聯系自己了吧。

談聽瑟汗水淋漓地躺在練功房的地板上，口因平復呼吸而劇烈起伏。忽然，抓起一旁的手機，飛快輸一行字發送。

【你說的“改天”是什麼時候？】

不想再等下去了。

按下發送鍵的那一刻，渾的因為張而微微收，最后被強迫著一點點放松下來。

然而對面的人很久都沒有回復。

一直等到傍晚，陸聞別才回了簡單到極點的四個字：最近很忙。

談聽瑟手指一頓，立刻回道：【那在電話里說也可以。】

等了十分鐘沒等到回復，直接撥通了對方的號碼，繃著神經在一聲聲忙音里等待。

久到以為要自掛斷的時候，忙音忽然中止。

談聽瑟呼吸一滯。

“五分鐘后我有會要開。”男人嗓音淡淡，微微停頓片刻后嘆道，“什麼事，說吧。”

啞然地張了張，聽著自己的心跳與微弱的呼吸聲，卻不知該從何說起。

“你說過我們還有很多見面的機會。”靜默數秒，談聽瑟終于開口。

“嗯。”

“難道你指的見面就是像前幾天那樣嗎？”

“不算嗎。”他漫不經心地反問。

的確，那符合“見面”的狹義含義，但是想要的不僅僅是這樣。

“算。可是你對我的態度……為什麼？”強迫自己艱難地一點點問出口，“我有什麼地方做錯了嗎？”

除了向父母一次次低頭時說過類似的話，其他時候從沒對別人說出口過。

說完這句話如同凌遲，談聽瑟掌心發冷，額角都是涔涔冷汗。

“沒有。”

“那是為什麼？”

“你要的是一個不存在的理由。”

“所以你的意思是沒有為什麼？可是在那天晚宴之前都不是那樣的。”言辭因為些微的難堪而模糊，卻倔強地要一個答案。

話音剛落，談聽瑟約聽到電話那頭有人提醒他開會，再也沉不住氣，“是因為許詩薇，還是在海城那天晚上——”

“談聽瑟。”陸聞別嗓音平靜。

恍若失聲，驀然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

“你只是不該對我有什麼別的希，否則你就會發現我對你，和對其他人沒有任何區別。”

聽筒里一陣寂靜。

“那……”

“我要開會了。”

“那我們還能見面嗎？像你教我游泳的時候那樣。”

在說完這句話的兩秒后，電話被掛斷了。

他沒有回答，但好像這就是答案。

談聽瑟木然地坐在地板上，手機還在耳邊，意識卻蜷著，被渾彌漫著的冷意與煎熬炙烤。

慢慢屈起，環抱著自己一團，頭抵著一旁的鏡子將臉埋起來。

現在沒辦法去看鏡子里的自己。

陸聞別什麼都知道，他甚至阻止把那些不該說的話說出口，這就是他提醒和拒絕的方式，平靜淡然得仿佛置事外。

難堪、難過、酸、茫然、煎熬。

談聽瑟急促的心跳始終沒能慢下來。

不知道自己糟糟的思緒想要一個什麼樣的出口。

就這樣嗎？就這麼不了了之？等未來回到法國繼續學業，去追逐舞團首席的位置，然后他們再也沒有集？

談聽瑟用力深呼吸。

不甘心……

好像約到了陸聞別的態度，但總有什麼還不清不楚。如果對和對其他人一樣，那為什麼會答應教游泳，帶幾次三番地出去見朋友。

如果是因為拒絕的喜歡，那就真的一點機會也沒有了嗎？

想要一個能私下見到他的機會，而不是像那場晚宴一樣的場合。

這十九年來一直活得像個木偶，從沒有這樣一次次地產生沖想去做什麼，也沒有這麼強烈地想要得到什麼。

覺得自己必須要做點什麼，否則一定會后悔。

談聽瑟微微發抖，不知道自己是興還是恐慌。

【你能帶我去見陸聞別嗎？】

在沖消退之前，把這句話發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