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這時也湊到了羽珩邊，低聲音同說：“是文宣王府嫡出的舞郡主，閨名玄天歌。”想了想，又補充道：“文宣王是當今聖上的同胞弟弟，也是如今還活在世上的唯一一位兄弟。”

羽珩瞭然，怪不得底氣這麼足。

瑾元其實早就有些心理準備，沈氏既然一早就報上府名號，對方卻依然罵罵得毫無顧及，那就只能有兩種可能。一種可能對方是江湖中人，本不懂府代表什麼意思；第二種，也就是瑾元最不願意見到的一種——對方比他品階高。

想他爲當朝左相，正一品大員，可以說滿朝文武百沒有一人他肯放在眼裡。

可就偏偏有一類存在特別要命：皇親。

而他最近還偏就總是招惹到皇親。

這不，又來了。

“喲，伯伯，您可算是肯面了。”那站在馬車上的舞郡主對瑾元也頗有幾分不待見，“本郡主還以爲您就準備一直躲在馬車裡，任您的夫人罵我母妃呢。”

瑾元一聽頭都大了，舞郡主這話的意思是，文宣王妃也坐在馬車裡？

他趕攙著老太太一併上前，衝著舞郡主深施一禮：“不知郡主在此……”

“行了，別整這些沒用的。”他話還沒說完就被舞郡主打斷，“這些臣不臣的話跟我母妃說去，我就問你，這隻豬憑什麼跳腳罵我們？是看本郡主好欺負還是看我母妃好欺負？亦或是想挑戰一下我父王的威信？我們到皇宮裡都是可以坐馬車的，本郡主長這麼大，皇帝伯伯都捨不得責罵，憑什麼在宮外要一隻豬的欺負？”

張口閉口就是一隻豬一隻豬，瑾元和老太太聽得太突突直跳，可卻什麼也不敢說。

莫說先開口罵人的是沈氏，而且罵出來的話可比舞郡主難聽多了，即便是人家文宣王府的過錯，他們當臣子的小胳膊能擰得過皇上胞弟的大？那不是扯麼！

瑾元二話不說，衝著馬車就跪了下來，連帶著老太太也跪了下來。他們這一跪，家其它人也不好再站著，趕也跟著跪了下來。就聽瑾元帶頭道：“不知王妃與郡主在此，臣瑾元代罪婦沈氏向王妃郡主賠罪，還王妃寬恕。”

老太太也跟著說：“是老婦管教不嚴，請王妃恕家不敬之罪。”

老太太說這話的時候聲音都是打著的，現在開始懷疑家的災星不是羽珩，而是沈氏。就像今日這事，與人家羽珩有什麼關係呢？沈氏就是個禍害！

馬車裡頭的人久久不語。

而原本還囂著的沈氏也蔫了，又是個妃被給惹了，雖然只是王妃，可做一品的夫人這麼些年，也不是什麼都不知道的。當今聖上就文宣王那麼一個弟弟不說，他自己生了九個兒子，一個兒都沒有，就文宣王府上有一個嫡出的郡主，那寵得跟什麼似的，據說等到十五歲及笄就要封爲公主了。

可就是這樣一個人，被給罵了，還罵得那麼難聽。更要命的是，馬車裡還坐著人家的娘！文宣王的正妃！

沈氏覺得自己命不久矣。

“沈氏？”終於，馬車裡有聲音傳了出來，還是那樣高貴沉穩，“相，這沈氏是你的妾？”

瑾元嫌惡地看了沈氏一眼，無奈地道：“是臣的正妻。”

“恩？”文宣王妃發出一聲疑問，“家的正妻不是姚芊麼？姚太醫的兒當年嫁你府時，我還曾親自上門爲添妝。何以幾年不見你的正妻就換了旁人？”

沈氏恨得牙都，這麼多年了，爲何在外人眼裡還只是個妾？

瑾元也頗爲尷尬，家後院兒的這個事他一直以來對外都不太好意思說。不管姚家怎麼樣，畢竟皇上沒下旨禍及已經出嫁的兒，他們家卻急匆匆的將人家趕下堂，還送到大山裡整整三年，這話眼下要怎麼說出口來？

“哼。”見他久久不語，馬車裡傳來一聲悶哼，“那麼好的芊你不要，卻擡這麼個東西坐上主母位置，敢問相，家都治不好，如何治國？”

這句話說得可太重了，瑾元也皺了眉，沉下臉回道：“臣一介文人，對打理後院鎖事的確不算通，請王妃見諒。但朝中之事，臣可一向都是不含糊的。”

“是麼。”那王妃完全無視瑾元的不樂意，反到是跟自家兒嘮起了閒嗑：“天歌。”著舞郡主的閨名，“你皇伯伯前些日子還說想你來著，待我們從普渡寺回京，你記得進宮去看看。”

“母妃放心，天歌記得了。皇伯伯最心疼天歌，從小到大都不捨得打罵一下，記得小時候父王閒我淘氣罵了兩句，皇伯伯氣得兩個月不肯讓他上朝。如果皇伯伯知道今日有人指著天歌的鼻子罵天歌是賤人，一定會把那人活剮了的。”

“郡，郡主！”沈氏嚇傻了，“郡主我錯了，我沒有罵你，我是罵我自己呢！我是賤人，我是個大賤人！”

沈氏哪裡還顧得上臉面，哪裡還有臉面！惹了妃子或許還能有條活路，但如果皇上都給得罪了，那不只是得死，只怕沉魚和子皓也活不長啊！

“郡主啊！”沈氏嚎啕大哭，“我知道錯了，求郡主和王妃開恩，我真的知道錯了。嗚……”

舞郡主看不下去了，“母妃，一隻豬在我面前哭，真噁心。”

文宣王妃的聲音馬上傳出：“那就把趕回豬圈裡。”

話音一落，立即有兩名侍衛上前，拖著沈氏就扔回馬車上。

瑾元也被舞郡主的話給嚇怕了，老太太則早就跌坐到地上。

皇上寵舞郡主的事人人皆知，雖說還沒到寵九皇子那種程度，但那也是不容人挑釁的啊！就像人家郡主說的，皇上都捨不得罵，今天讓沈氏給罵了，憑什麼？

“臣，叩請王妃郡主寬恕。”瑾元覺得臉都被人家踩到腳底下了，堂堂正一品大員啊，居然就爲個人家家的事要這般屈辱。

老太太這時卻突然腦中靈一現，“對了，姚氏在！”用肘間撞撞瑾元，“快，快讓姚氏出來給王妃請安。”

瑾元也反應過來，趕小聲招呼下人，“把姚姨娘請過來。”姚氏與京中許多貴人都有，這個他是知道的。畢竟姚家幾代都是醫，基太深了。

羽珩瞧見這番小作，心下不痛快起來。憑什麼沈氏捅了簍子要的孃親去收拾殘局？爹跟想得真啊！

“孃親。”拽了下姚氏的袖，“人家問什麼你就說什麼，實話實說，沒必要爲任何人掩飾。”

姚氏猶豫了下，還是點了點頭，“好，我聽阿珩的。”

有下人將姚氏帶到文宣王妃的馬車跟前，那舞郡主看了姚氏一會兒，到是主蹲了下來，然後地問姚氏：“您是以前那個姨？”生得比羽珩早兩年，那時姚家還興盛著，姚氏與文宣王妃走得極近，舞郡主出生之後每月都能見到好幾次。直到三年前突然去了西北，才斷了聯繫。

此刻聽見舞姨，姚氏的眼淚嘩的一下就掉了下來，難爲這孩子居然還能記得。

“姨別哭呀！”舞郡主急得直給姚氏眼淚，“姨你這麼多年都不來看天歌，還以爲你不喜歡我了。”

“傻孩子。”姚氏的淚本就止不住，“姨每天都想著你，只是姨這些年去了很遠的地方，回不來京城。”

馬車裡也傳來一聲嘆息，終於有小丫頭將車簾子掀了起來。只見裡面一個穿著常服的貴婦走了出來，在下人和舞的攙扶下走下馬車。

年長姚氏幾歲，兩人從來都以姐妹相稱，久別重逢，四目一對便抱頭痛哭。

一時間，周圍的人都跟著抹眼淚。

家老太太又在心裡後悔當初決定做得太草率了，如今想想，沈家能給家帶來財富，可姚氏卻能給瑾元另外的一種支持啊！

“妹妹什麼也不用說，姐姐都懂。”終於止住哭聲，文宣王妃拉著姚氏的手，狠狠的瞪了瑾元一眼，再一偏頭，直接往羽珩和子睿那看去。

姚氏趕衝們招手，見羽珩拉著子睿走到近前，這才說：“姐姐你看，阿珩和子睿都長這麼大了。”

羽珩從未見過文宣王妃和舞郡主，原主離開府之前是嫡出的大小姐，家每日都爲安排了學不完的功課。再加上原主也是個醫學好者，只要稍微有點空閒就一頭扎到姚家去纏著姚老太醫學醫理，哪裡有時間跟沈氏去串門子。

姚氏那時到是經常跟提起文宣王府，但原主那勝子，從來與世無爭，更不喜跟權貴打道，多半都是一笑而過，本就沒上過心。

卻不想，如今竟是在這般景下，由羽珩的靈魂替代原主來見這一面。

拉著子睿款款下拜，不生不疏，開口就道：“阿珩見過郡主姐姐、見過王妃。”

文宣王妃笑道：“這孩子，跟天歌姐姐，怎就跟我起王妃了。”

姚氏也道：“阿珩，嵐姨。”

便再重新拜過：“阿珩見過嵐姨。”

子睿也學著的樣子跟著行禮，卻是像模像樣地雙手抱拳，像個小大人，直哄得文宣王妃又是哭又是笑。

總算是沖淡了些多年離別的思念，這才又冷眼瞅了瞅家一衆人，面一沉，王妃的架子又端了起來：“當年家父突發疾癥，是姚太醫將妙手回春，將他從鬼門關搶了回來。我們葉家從此便視姚家爲恩人，相，這事你可知道？”

瑾元神經一，葉家？雲麓書院的山長、帝師葉榮？

冷汗瞬間溼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