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悉，家此次往普渡寺進香，是有史以來規模最大的一次。除去昨日重傷的黛之外，包括同樣有傷的沈氏和子皓都在列了，瑾元也正逢三日休沐，可以同去。

羽珩一行人走到府大門口時，幾個大力的嬤嬤正擡著沈氏上馬車，後玉籮滿喜寶堂都跟著。

今日帶了忘川同行，黃泉跟在子睿邊，孫嬤嬤照顧姚氏，清玉則留下來與張公公繼續查帳，另外兩個一等丫頭留著看家。

們幾人分乘兩輛馬車，羽珩特地與孫嬤嬤和姚氏坐到了一起，子睿和黃泉則被送到安氏和想容那邊。

普渡寺在京郊四十里外的半山腰，馬車勻速行駛，大概要走兩到三個時辰。

家人被折騰了一夜，上了馬車不久便都昏昏睡去，羽珩見姚氏也黑著眼眶，便勸：“孃親先瞇一會兒吧。”

姚氏卻搖頭不肯，不時地掀起車簾往外面看，“我總擔心子睿，怕他給你安姨娘惹麻煩。”

“子睿很懂事。”將姚氏掀簾子的手拉回來，“孃親不必擔心，安姨娘若是連子睿都照顧不好，怎麼可能把想容養得這樣懂事。”

“就是。”孫嬤嬤也跟著道：“安姨娘自來就是個平和子，待二爺一直都很好的。”

姚氏嘆了聲，“我知道子好，只是最近府裡發生了不事，我怕子睿心裡彆扭。”看著羽珩說：“你不知道，昨日你沒回來，黛和子皓實在是說了些不好聽的話，子睿當場就反駁了去。我是怕他會因此對府裡的哥哥姐姐們都有敵意，想容可是個好孩子。”

還不等羽珩開口，孫嬤嬤又搶著勸：“咱們二爺也是個懂事的好孩子，怎麼會分不清誰對他好誰對他壞呢？再說，小孩子家家的，今天說的明天就忘了，不會記仇。”

羽珩淡笑著問孫嬤嬤：“嬤嬤到是很懂得小孩子的心思，如今年紀也大了，不知嬤嬤可有兒孫？”

這一問，孫嬤嬤不及防，生生地怔了一下，就連姚氏都覺到了。但卻並沒覺得奇怪，反到是安：“嬤嬤，阿珩什麼都不知道你別怪。”然後再主跟羽珩解釋：“孫嬤嬤唯一的兒子和兒媳很多年前就同時去世了，是死在一起火難中。”

羽珩面哀傷，抱歉地道：“阿珩不知這些，嬤嬤莫怪。”想了想，又問了句：“那可有給嬤嬤留下隔輩孫兒？”

孫嬤嬤搖了搖頭，“沒有，沒有。”表卻極不自然。

姚氏只當想念兒子，沒覺出什麼，羽珩卻看在眼裡記在心中。一直認爲孫嬤嬤背後的主子不太可能是家的人，那麼到底是誰？沈家的人嗎？或許留著能到一條路來。

再不說話，跟姚氏說了聲便自閉上眼補眠。忘川上有傷，沒多一會兒也跟著淺眠起來。左右知道暗有個班走一直都跟著，不管發生什麼意外狀況班走都可以保證羽珩的絕對安全。

就這麼晃晃悠悠的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正做夢的羽珩就覺得原本的顛簸忽然停了下來。將眼睜開，還以爲是普渡寺已經到了，掀了簾子往外看去，卻發現原來是馬車在一個路口與另外一行人堵到了一起。

原本不寬的土道有兩家人並行確實是擁了些，但若小心駕車，也不會發生什麼撞，即便是小小的刮，多半夫車之間打個招呼也就算了。

可也不怎的，偏偏有兩輛車就撞得重了些，撞醒了原本在車裡睡覺的人。於是那人就不幹了，扯著嗓子嚷起來——“是哪個不長眼的擋了我的路？還不快點給我滾一邊兒去！真是翻了天，什麼東西，不知好歹。”

羽珩眉心一皺，厭煩地放下簾子。

姚氏問：“怎麼了？”

無奈解釋：“那個沈胖子，又跟人打起來了。”

姚氏沒反應過來說的沈胖子是誰，到是忘川補了一句：“是大夫人與旁人起了爭執。”

羽珩嘆，忘川真是個很心的古語翻譯啊！來這古代這麼久了，雖然平日裡說話已經注意、儘量文縐縐了，但有的時候脾氣上來，還是覺得大白話說起來更過癮些。

對於沈氏跟人打架這種事，家人向來都是見慣了的，本沒有人肯出來調停。那沈氏腳不便，最多也就是坐在馬車裡掀起簾子罵上一陣就完了，大家便都抱著再等等的心態原地熬著。

誰知道這沈氏的戰鬥力還真不是吹出來的，輕傷不下火線啊，對著車窗破口大罵了足有一柱香的時間還不停口，而且越罵越難聽——“也不睜開你們的狗眼瞅瞅這是誰家的馬車，府的馬車也是你們得過的？一羣賤民，好狗還不擋道呢，我看你們連狗都不如！”

一直含蓄忍耐的對方終於也暴發了，羽珩聽到一個小姑娘敞開脆生生的嗓門兒回了沈氏一句：“這年頭兒連豬都會說人話了？”

嘿！覺得有樂子，乾脆掀了車簾子坐到外面看熱鬧。

其它馬車裡也有人陸續將車簾掀開，都想看看那個敢公然罵沈氏是豬的俠究竟是何等人。

羽珩擡眼看去，就見與沈氏發生撞的那輛馬車上，有個看上去也就十三四歲的小姑娘正掐腰站著，白膩，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燦然晶亮，青束，英姿颯爽。

那姑娘正瞪著沈氏馬車的窗口，一臉嫌棄的表——“不搭理你，見好就收得了唄，還沒完沒了了是不？你瞅你臉大得從車窗裡都不出頭來，罵得自己都直氣，大歲數了寒不寒磣？”

羽珩一下就樂了，手招呼姚氏和忘川：“你們快出來看看，可彩了呢！”

姚氏無奈，又覺得自己兒很有樂這樣的時候，不忍掃的興，便同忘川一起坐出來一點。

沈氏頭一次被個小姑娘罵這樣，氣得直想撲出去把對方掐死。可惜，腫著的兩條不時地提醒著昨日皇宮中的屈辱，是想都不了。

“你們就不知道拉我一把？”火氣沒發，便衝著下人來勁兒，邊的三個丫頭齊齊搖頭，玉籮帶頭說：“大夫說了，夫人的傷很重，不可以輕易走。”

滿喜也補了句：“老爺也說了，讓奴婢們侍候夫人在馬車好好休息，不到普渡寺萬萬不可中途下車。”

寶堂點頭：“老太太也有同樣叮囑。”

沈氏下不去馬車，心裡憋屈，覺得全天下都在欺負。於是乾脆就在馬車裡大起來，那嚎聲一響起，剎時便驚飛了山林中羣棲息的鳥兒。

羽珩嘆：“這氣勢，牛！”

這時，就聽到有個穩重高貴的聲音過沈氏的鬼嚎清晰而來，僅僅兩個字——“掌。”

立即便有一侍衛模樣的人衝到沈氏馬車前，掀開簾子將沈氏一把就給拽了出來，接著左右開弓，“叭叭叭”十個大耳刮子就扇了過去，那力度足得羽珩都直撇。

沈氏簡直被這十個掌打蒙圈了，兩眼直冒金星不說，對方都停下來不打了還在左右晃頭，直到丫頭將扶住才停止下來。

實在不明白，從前風風的府當家主母，走到哪裡不是人前人後的簇擁著，坐到哪裡不是被人用羨慕的眼瞄著，爲啥最近總是捱打？在家裡捱打，皇宮裡捱打，現在到了外面還是捱打？

迷迷糊糊地睜開眼，一張臉已經腫得不樣子，眼睛都了一條。

“你敢打我？”沈氏不甘心，也不顧湛出的繼續聲嘶力竭地著：“我是當朝左相瑾元的正室夫人，你居然敢打我？”

那站在馬車上的姑娘又說話了：“快別給大人丟臉了，你這種人簡直就是拉低檔次的，還好意思自報家門，真是丟人丟到家了。”

這邊開了手，府人就再不能坐勢不理。更何況沈氏已經罵出府名號，對方依然膽敢如此作爲，這打的可就不是沈氏，而是家的臉了。

瑾元親自攙著老太太往這邊走，安氏和韓氏還有金珍也跟著上前。羽珩想了想，便帶著姚氏也一併過了去。

就聽家老太太離著老遠就道：“我真是不想管，那個惡婦怎麼走到哪都會惹事？實在是累贅。”

沉魚跟在後面，心裡竟是跟老太太一樣的想法，如果也像子皓一樣有傷，是死也不願意下車來丟這個人的。這個母親從前只在府裡耀武揚威也就罷了，可偏生不知足，竟將手得那麼遠，禍都惹進了皇宮。爲了那點貪心，爲了沈家的利益，竟連親生兒的前程都賠了進去，這樣的娘，要了還有什麼用？

這邊，瑾元正勸老太太：“母親寬心，左右再忍這一次。”

“唉。”老太太重嘆，“家的臉都被丟了。”

沈氏見瑾元和老太太正往這邊來，瞬間找到了主心骨，撲到地上就哭喊道：“老爺！老太太！可得給我作主啊！媳婦快被人打死了啊！”一邊說一邊指著對面馬車上那個子繼續罵道：“就是那個小賤人，罵我是豬！”

老太太真想說打死活該，你可不就是隻豬麼！可畢竟這事關係著家的臉面，也不好表現得太過了。就準備說上幾句，好歹也別讓對方太威風，當街毆打當朝一品大員的家眷，這可是死罪。

可老太太這話還沒等出口呢，就見瑾元瞅著那馬車上的孩怔怔地來了一句：“舞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