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周氏半生未嫁,不但是九皇子的孃,還自隨侍雲妃,更在九皇子兩歲那年雲妃寢殿的一場大火中,拼了命搶出還在襁褓中的九皇子,保住了皇家脈。

且不論九皇子現今如何,這周夫人卻是皇上極爲看重的人,每每有重要宮宴都必請到場。

如今周夫人親自來了,還說是下聘禮,衆人不由得又多看了羽珩幾眼,心下起了幾番思量。

瑾元走了兩步來到周夫人面前,拱手施了一禮:“不知夫人親自到府,有失遠迎,還夫人莫怪。”

家老太太也在衆人的攙扶下著僵的腰來到近前,想要行禮,可這腰實在也是不爭氣,彎了半天也沒彎下去,一時間尷尬不已。

周夫人見慣了各種場面,自不會跟一個看起來就有腰疾的老太太計較,只淡淡地說:“老太太子不便,無需多禮。”

老太太是無需多禮,但其它人的禮數卻是不了的。

後沈氏帶著一衆眷悉數下拜,羽珩也跟著行了禮,卻半天都沒聽到起的聲音。

老太太留意了周夫人的舉,就見在下拜人羣中環視一圈,像是在尋找。最終,目在一個瘦弱的小人停了下來。

半晌,下拜衆人終於聽到一聲“起吧,不必多禮”,卻在未及起時,被過來的一雙手先旁人一步給扶了起來。

“這位就是與王殿下訂有婚約的家嫡二小姐吧?”周夫人收起一臉莊嚴,換上了一副慈眉善目。

羽珩擡起頭,對上的就是這一張充滿善意的臉。

只是這一聲家嫡……

“夫人誤會了。”瑾元把話接了過來,“這的確是某的二兒,但卻不是嫡。”

沈氏也跟著起鬨,“是啊,咱們府的嫡是沉魚。”一邊說一邊將沉魚推到近前,“沉魚,快問周夫人好。”

沉魚盡展的菩薩臉,施施然地行了一禮:“沉魚見過周夫人。”

周夫人瞅都沒瞅說話的幾個人,目只停留在羽珩一人臉上,但話卻是回了過去:“老只記得當初與九皇子訂下親事的二小姐是家嫡。”

瑾元很是尷尬,“夫人有所不知,府多年前有些變,如今阿珩並非嫡。”

他話一出口,沉魚立即補了句:“雖名義上不是嫡,但二妹妹在府中的一切依然是按嫡份例置辦的,毫不曾馬虎。”

這麼一說,瑾元也一下了反應過來。如今這勢,如果冥王府死咬著訂下親的是府嫡,那就是著他不得不把沉魚嫁過去。雖說九皇子子毀了,但權勢卻還是在的,皇上的恩寵也未見有減,他雖爲一國左相,卻基尚淺。更何況即便基再深,也無法跟皇子抗衡啊!

可是沉魚,卻是萬萬不能嫁給一個廢人的。

想到這一層,瑾元也趕補充道:“沉魚說得極是,阿珩……夫人也知當年姚家的事,就……莫要爲難瑾元了。”他自稱了名諱,算是跟周夫人套起近乎。

周夫人沒理那先後開口解釋的父倆,只是拉著羽珩的手問:“你父親和姐姐說得可是真的?”

羽珩的目一直沒離開周夫人的雙眼,暗裡用了力去探究,得到了對方是真心相待的答案。

心下,回到:“嫡庶不過一個虛名,阿珩這些年在山裡早已將這些東西看得極淡了。”一句話,點明這些年本就沒在府裡生活。

周夫人自然是早就知道這檔子事的,而且顯然對家這種遇事急忙撇清自己、甚至寵妾滅妻的事十分不待見。就見白了瑾元一眼,連帶著把老太太和沈氏也看了一遍,而後頻頻搖頭,再轉過來安羽珩:“今年十二了吧?再忍三年。”

羽珩沒憋住,噗嗤一下就樂了,“夫人言重了。”

沈氏臉瞬間垮了下來,可又不敢發作,憋得著實難。

瑾元面上也沒好看到哪去,幾次想開口,卻又礙著周夫人的份不得不作罷。

周夫人也無意與家一直在這個事上做計較,畢竟今日到府可是有正事兒要辦的。

就見輕拍羽珩的手背,和藹地跟說:“孩子,等嬤嬤先把正事兒辦了,咱們再好好說話。”這才放開羽珩的手轉而看向瑾元:“大人,王與家二小姐的親事是自小就定下的,當年就已經過了納采、問名和納吉,今日老王殿下所託,將大聘之禮送來了。”

周夫人說著,從一旁邊跟來的丫鬟手裡拿過禮單,親自遞向瑾元,“大人過過目,看是否合我大順朝男方大聘的規矩。”

瑾元恭敬接過,展開來仔細過目。沈氏也跟著湊上前,就連老太太都沒奈酌奇,一併湊了過來。

可這三人才看了一會兒,就集沉下了臉。

這什麼禮單?堂堂九皇子、王殿下給的聘禮?

沉魚見三人面不對,悄悄往前走了兩步,眼神瞄去,只見那上頭寫著——

白銀三千兩,以謝家養育之恩。

聘餅一擔、海味八式、雌雄兩雙、豬五斤、鯪魚兩條、陳釀四壇、京果四件、茶葉兩罐、紉米十二斤、砂糖三斤二兩。

最後還有金鐲一副。

這樣的禮單縱是沉魚也給看傻了,幾人面面相覷,皆不知該如何接這話。

周夫人看了他們一眼,脣角不著痕跡地挑了挑,追問道:“怎麼,大人有何異議?”

瑾元著頭皮問了句:“敢問夫人,這可是王殿下授意的禮單?”

周夫人點頭,“正是。大人不滿意?”

瑾元覺得自己再不說些什麼,那就不是羽珩的面子問題,而是整個家的面子問題了。於是再道:“這禮單隻怕確實不妥吧?”

周夫人笑問:“可有違我大順朝納娶之制?”

瑾元搖頭,“那自然是沒有,只是若平民百姓按這禮單納娶也就罷了,這王候將相之家……怕是真不妥吧?”

周夫人再笑,“大人知道平民百姓是這規矩就好。萬歲爺說了,皇子雖位尊貴,但都是大順的子民,與平民百姓沒有什麼差別。”

一句話,把大順的皇帝都給擡了出來,瑾元還能說什麼?只得把禮單給管家收下,衝著周夫人施了一禮:“既如此,那某就按這禮單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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