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汪法醫敲門的時候,我還睡得正香,迷迷糊糊地聽到汪法醫這麼一說,我立即清醒了。
「真的?」我高興地大聲喊道。
「新鮮出爐的消息,比專案組組長還快一步。」汪法醫笑道。
「有了這樣的證據,就可以認定兇手,為訴訟服務,最關鍵的是,我們有了證,比較容易甄別犯罪嫌疑人了。」大寶從汪法醫的背後冒了出來,看來他也得知了這振人心的好消息。
我們紛紛洗漱完畢,乘車趕往專案組,期能聽到更好的消息。
專案組坐滿了人,偵查員們已經兩天三夜沒有睡過像樣的覺了,一個個眼圈發黑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拚命地吸菸。有的偵查員則趴在桌子上打盹兒。
「很好,」梁長說,「我們刑事技部門發現了兇手的DNA,這是給專案組的強心劑,這個案子不怕破不了了。」
「下一步是請各組偵查員匯報這幾天的排況,有無可疑的人員。」支隊長在主持會議。
幾個組的主辦偵查員頭接耳換意見以後,雷影市公安局重案大隊大隊長說:「經過幾組偵查員夜以繼日的排,目前滿足人、在死者家打過工、住在現場附近的人員這3個條件的,有3個人。目前正在逐一排查,但是最可疑的是一名喬虎的21歲男子。」
主辦偵查員一邊把3個犯罪嫌疑人的照片遞給我們傳閱,一邊說:「這個喬虎是住在現場500米外的喬江林的兒子,從小游手好閒,狗,一年前在張家打工,負責在張一年各個店面之間調配運輸婚紗和其他設備。後來因為盜竊店裡的攝影材未遂,被張一年開除,現在在省外的一家屠宰場打工。經喬江林反映,喬虎最近並沒有回鄉,但是經我們與喬虎打工的屠宰場聯繫,喬虎因為不了活兒重活兒,已經辭職一週了。」
「喬江林的話不可信。」梁長說,「如果真的是喬虎所為,案後喬虎必然會發現市局組織了大規模的巡邏搜查,他最好的躲避場所就是自己家。所以,不能排除喬江林有包庇的嫌疑。」
「其餘兩名犯罪嫌疑人趙亮亮、林家翼的工作仍在繼續,這兩個人目前都還在雷影市,表現也比較正常。」主辦偵查員說,「兩名犯罪嫌疑人的和喬江林夫婦的都已經採集,開始進行檢驗,希能比對功。」
我看已經排出了非常可疑的犯罪嫌疑人,DNA比對正在進行中,頓時放心了許多。專案會結束後,我和林濤、大寶回到房間,繼續研究現場和況,期能有新的發現。
我拿出了紙筆,逐個兒記錄了每上的每創口的長度、深度,慢慢地,整理出了一套完整的數據:長0.1釐米,深0.2釐米;長1釐米,深1.3釐米;長2釐米,深3.2釐米……
「你這是做什麼?」大寶問道。
「你看看。」我說,「創口的長度就提示了刀刃的寬度,創口的深度就提示了刀刃的長度。在特定的刃寬下有特定的刃長,我們就可以推算出一把刀的模樣。」
經過仔細的核對、繪圖,我們用了一個下午的時間,描繪出了一把刀的模樣。
這是一把尖刀,刀刃的總長有15~16釐米,刀尖非常尖銳和鋒利,刀狹長。整個刀刃縱截面呈一個三角形。
「這種形式的刀,還真不多見。」我說,「估計是有特種用途的。」
就在這時,一陣急匆匆的敲門聲把我們從對刀子的思考中拽回了現實。
汪法醫站在門口:「不好的消息,經過檢驗,排除趙亮亮、林家翼的作案可能,經過對喬江林夫婦的比對,也排除了他們的兒子喬虎的作案可能。」
這彷彿是晴天霹靂,好不容易排出來的3名犯罪嫌疑人卻一腦兒全部被排除了,大家顯得比較沮喪。此時已經很晚了,大家頓時覺無計可施,垂著頭各自回房間睡覺,希睡著了可以排解這鬱悶的緒。
「別急,我相信偵查員還能繼續排查出新的犯罪嫌疑人,我們一定可以破案的。」汪法醫看大家的緒都很低落,安道。
我看大家都回自己的房間,百無聊賴,於是撥通了師父的電話,把前期的況和師父做了匯報。師父說:「你總結出刀的模型這個很好,但是你並沒有把這麼好的想法用到實際用。下一步,我覺得你應該去尋找這樣的刀。」
「尋找?」我說,「天哪,那去哪裡找啊?」
「很多事可能沒有你想像得那麼複雜。」師父笑道,「首先賣刀的地方比較集中,你跑幾個點就可以以點概面發現個大致況了。如果仍無法找到,你可以去一些可能用到刀的廠子裡找,廠子的刀可能都是特製的,與眾不同。」
我拿出紙筆,按照師父說的幾種廠子,逐一做了記錄,做好明天去一個一個廠子裡找的準備。
迷迷糊糊睡了一夜,第二天早晨,我和大寶就開始走遍全城有可能售賣刀或者可能有特種刀的地方進行查探,希能在路邊攤兒、工廠礦發現相似的刀,說不準就能確定兇手的職業,或者能發現他買刀的地方。跑了整整一天,皇天不負有心人,終於讓我們找到了這樣一把狹長、鋒利、尖刃而且縱截面是三角形的尖刀。找到和我們推斷一致的刀後,我們出了證明,借了這把刀,立即風馳電掣趕往專案組,參加專案會議,希能聽見新的好消息。
「你們可以確定是人嗎?可以確定是侵財殺人嗎?」在專案組門外就聽見了強書記洪亮的聲音,看來強書記在質疑我們刑事技部門前期的推測了。
「目前偵查部門已經全力以赴,再也沒有發現符合初始設定條件的犯罪嫌疑人。」強書記接著說,「目前看來,問題就出在初始設定條件的問題上,是否真的是侵財殺人,是否真的是人作案,這是本案能否出現新的突破口的關鍵!」
我悄悄走進專案組,找了一張列席位置坐下,默默地思考我們的前期判斷到底有哪些是站不住腳的。
「還有一種可能。」梁長突然幽幽地開口了,「目前排除了趙亮亮和林家翼的作案可能,排除了兇手是喬江林夫婦所生的兒子,但是並沒有排除喬虎。」
這一句話讓偵查員們聽得莫名其妙,但是我一下子就明白了梁長的意思。
「對!」一語驚醒夢中人,這一句點撥,讓我排解了心中所有的矛盾,我忍不住了出來,「梁長說得對,說不準喬虎不是喬江林的兒子呢?說不準是抱養或者過繼的呢?」
偵查員們都「哦」的一聲明白過來。梁長接著說:「之前我們說了,喬江林很有可能會包庇藏匿他的兒子,那麼如果喬虎真的不是他親生的,他也肯定不會告訴專案組這個事。畢竟一把屎一把尿拉扯這麼大,作為一個沒有多文化的父親來說,很有可能會犯這個錯誤。」
強書記說:「但這都是推測,畢竟這樣的事也太見了吧。如果沒有依據,我們不可能讓整個專案組的力都從排轉化抓捕。」
「不知道我這點依據行不行。」我站了起來,拿出了我畫的刀的模型和剛才借到的尖刀,說,「我覺得這個喬虎是非常可疑的。大家看這是我據6上的創口形態推測描繪出的兇的模型,而這個是我剛剛走遍雷影市,借到的一把尖刀。大家看看,是不是如出一轍?」
我看見大家都在默默點頭。
我接著說:「這把尖刀,我走遍全市,也沒有找到一把。但是當我走進市聯廠的時候,發現到都是這樣的尖刀。這種尖刀是殺豬用的。大家別忘了,喬虎辭職前,就在屠宰場工作。」
我一說完,全場都發出「哦」的贊同聲,隨後是議論紛紛。
梁長清了清嚨,等會場安靜了一點兒後,說:「兇手殺人,刀刀致命,開始我就覺得可能是和屠宰場之類有關的工作人員干的。」
強書記低頭想了想,說:「調查喬江林的況了嗎?是不是本地人?」
「喬江林的父親是本地人,但是喬江林不是在本地出生的,在他30歲左右的時候,喬江林的父親去世,他是舉家帶口集遷徙到本地繼承祖宅定居的。」主辦偵查員說。
「就是說,喬虎不是在本地出生的?」強書記拍了桌子,說,「這個況怎麼不早說?下一步迅速去喬虎出生地,查清喬虎到底是喬江林親生的,還是領養的。」
看見強書記轉變了偵查部署,我稍微放了點兒心。
刑事技的工作基本完了,我只能枯燥地躺在床上,反覆思考這個案子的全部推斷,有沒有,有沒有矛盾點。
好在刑偵部門行迅速,如同天兵天將一般。在我枯燥等待的3天裡,他們不僅查清了喬虎確實不是喬江林親生的,而且迅速在1000公里外的甘肅省抓獲了潛逃中的喬虎。DNA檢驗正在做,偵查員們也不急於審訊,因為當偵查員們抓獲喬虎的時候,發現他的右手包紮著一團紗布,紗布上還出殷紅的跡。
※※※
案件偵破後的一個月,我都無法從這起命案中走出來。腥的現場、一家六口的慘死讓我無比心痛,夢中都會不斷浮現出死者慘死的面孔,讓我夜不能寐。
這一天,師父把我到辦公室,說:「怎麼,看你最近緒不對頭啊?」
「哦。」我低著頭摳著指甲,說,「滅門案太慘了,看到一家人慘死,我好像有心理影了。」
「你現在已經是一名可以獨當一面的法醫工作者了,但你現在還缺一樣本事,就是學會自我心理調節,這是每一個法醫必須掌握的本領。」師父說,「社會上的人形形,犯罪不可避免,我們的職責就是預防、打擊犯罪。相信法制越來越健全,技手段越來越高超,犯罪分子逐漸就都會無遁形的。我們的鐵拳了,犯罪自然就了,握拳頭,努力工作吧。」
我點了點頭,說:「沒事,大的通事故都經歷過,也有過心理影,不過我都調節好了。第一次見這麼大的命案,我確實有點兒不適應,也確實有些鬱悶。不過請師父相信,我沒問題的。我們的目標是人間太平,對吧?」
師父微笑著點了點頭,說:「憎惡犯罪分子,同害者,這是法醫們都有的結。我們幹的是一般人幹不了的職業,老祖宗也自嘲我們這個職業是鬼手佛心。你的鬼手技3年前已經通過了考驗,今天我又看見了你的佛心,我很欣。」
師父拉開屜,拿出一個緻的小方盒扔給我,說:「這是廳政治部讓我轉給你的禮。」
我滿懷疑,慢慢打開小方盒,呈現在眼前的,是一枚亮閃閃的功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