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宮，天后聽說綠桑被堯音帶走，柳眉豎立，拍案而起，對著兩名兵將一頓訓斥：“胡鬧，連個孩子都看不住，本宮要你們何用？”

倒是天帝對著兩人擺擺手：“行了，都下去吧。”

待兩人退出殿外，又轉頭朝天后道：“神既親自開口，又豈是他們能阻止的，你莫要遷怒了。”

天后愁眉不展，面容焦慮：“陛下，桑兒方才刺傷辛漾，神便開口留在側，您不覺得此事頗為蹊蹺麼。”

天帝瞇了瞇眼：“你的意思是……神想利用桑兒對付尊上的徒弟？”

“不無可能。”

天帝回想起記憶中高潔孤傲的影，清冷昳麗的容，如同北荒冰山之巔最絢爛的紅蓮，分明是那樣圣潔，卻令人生出無限旖旎遐思，即便歷經千萬載，也不得不承認，的確是他此生所見最人心魄的子。

“神應當……不至于此。”他頓了頓，又補充道：“莫要忘了，曾賜過桑兒一道福祉。”

他面如常，緒掩飾得極好，毫看不出對誰的偏幫。

天后抬眼，眸微閃：“先看看尊上的意思吧，畢竟華宮是尊上的地方。”

且不說天帝天后各自的心思，單單此刻的鶯巒院，可謂熱鬧非凡。

羽等候多時，收起他那一貫的笑意，一雙狐貍眼死死盯著冰臨，毫不拐彎抹角：“神大人，小仙此來是討個公道的。”

堯音有些心虛，稍稍垂首：“羽莫要說笑了，你難不還能被神座那些個花花草草欺負？”

羽也不多說，只一揮手，空中鏡像驟現，赫然便是冰臨和銀桐合伙去神座拿冰魄雪蓮的畫面，尤其是銀桐，整個人都在果樹上，啃得極其歡快，走的時候還不忘摘三五個果子揣兜里。

“原來你們竟是小！”回錄還沒放完，綠桑這缺心眼的便開始大喊大起來，銀桐臉漲豬肝：“你胡說，我們才不是小！”

“那你還吃那麼多果子，比桃園里的猴子都討厭！”

羽這才注意到眼前穿綠服的小姑娘，贊同地點點頭，瞟了銀桐一眼：“嗯，的確像猴子的，哦，不對，蠢桐樹沒猴子聰明。”

“哈哈哈哈沒錯……”綠桑那表，活像找著了隊友，立刻往羽邊靠近幾步。

“你，你們……”銀桐被嘲笑得說不出話來，冰臨更是寒氣四溢，冷冷看著對面兩人。

“冰魄雪蓮是我拿的，與他人無關，你有何不滿，沖我來即可。”

羽挑眉嗤笑：“沖你來？你能把冰魄雪蓮還給我麼？”想都不用想，已經落到神手里了吧。

哼，不過打個盹的功夫，竟被冰臨這臭小子破了結界，不僅走冰魄雪蓮，還白白被吃那麼多果子，此仇不報，當狐貍好欺負？

冰臨面無表，回答得直截了當：“不能。”

“你怎麼東西還理直氣壯，比蠢桐樹還可惡！”綠桑義正言辭。

銀桐眼角直，羽喊蠢桐樹也就算了，畢竟是只活了數萬年的斷尾老狐貍，這半路冒出來的臭丫頭憑什麼喊蠢桐樹，還喊得那麼順溜！

“嗯，嗯嗯嗯……”忽然間，綠桑上糊了一層冰凌，死死黏住上下兩片瓣，只能瞪著眼睛干嚷嚷。

羽冷笑一聲，單指一彈，那冰凌便以眼可見的速度消融下去，得到自由后的綠桑怒不可遏，完全忘了自己在何，指著冰臨破口大罵：“你這臭冰塊，竟敢……”

話還未說完，口中又塞滿冰渣，卡得大張，異常稽，銀桐很不給面子地捧腹大笑。

羽斜眼睨向，雙指并攏，冰渣霎時融水流，綠桑嘩啦啦吐了一地，拍著口咳嗽個不停。

冰臨又連接使出幾招法，羽不慌不忙，一一應下，這一來二去的，兩人索直接起手來，各自亮出法，兵戎相向，不同的靈力撞在一起，散發出各種奇異的彩，鶯巒院頓時天四現，若非華宮上的結界頂著，非得引來不看客。

綠桑瞧著兩人大干戈，高興得不得了，睜大眼睛，兀自在一旁搖旗吶喊：“打倒臭冰塊，打倒臭冰塊……”

銀桐一聽，自然不甘落后，也兒跟著喊起來：“冰臨師兄才是最厲害的，打倒斷尾老狐貍……”

大概是斷尾兩字中了羽的痛，一個眼刀甩過，下一刻，一柄由斷尾幻化的靈劍出現在他手中。

堯音眼梢向上挑了挑，斷尾劍都使出來了，羽是想真格？

這樣想著，又默默往后退了些許，如今空有神，靈力枯竭，丹裂紋無數，法力恐怕連下界修真之人都不如，他們這種仙君等級的人打架，還是離遠點兒的好……

冰臨本為下界修真天才，經堯音提點短短數十年便飛升天界，之后更是連晉幾級，位至仙君，打破“千年一劫”的鐵律，這等天賦，莫說下界，即便天界之上，亦有人能及。

而羽，乃神座萬年斷尾老狐貍，活得久了，修為自然也就上去了，靈力深厚不消多說，關鍵是那由斷尾化的法，在他之手威力倍增。

兩人可謂旗鼓相當，打了半天也沒分出個勝負。

倒是那邊的綠桑趁著這間隙，“蹬蹬蹬”跑到銀桐面前，踮起腳尖就要揪頭頂上的葉子，銀桐哪能束手就擒，直接雙手用力推開，綠桑卯足了氣力，一下子撲到銀桐上，又抓又扯，口中還不斷嚷嚷：“蠢桐樹，我要拔你的葉子……”

銀桐當然不能白欺負，對著綠桑那胖嘟嘟的臉猛揪下去，另一手抓著對方頭發不放：“臭丫頭，別以為我真怕你……”

于是，整個鶯巒院，兩撥人打得難舍難分，尤其是那倆沒什麼法的小孩兒，抓揪撕扯全給用上了，一點兒也不雅觀。

唯有堯音，穩如老鐘，打坐養神，完全不閑雜人等干擾。

正在這時，一波巨大的靈力自冰臨羽法相接震散開來，銀桐綠桑直接被掀翻幾里遠，堯音驀然睜眼，眼看就要被這靈氣所擊，一道無形的結界突地憑空而起，接著白閃過，一道頎長的影立于堯音旁。

冰臨和羽同時松了口氣，方才他們斗法太過，忘記堯音修為盡毀之事，以至于靈力沖撞，差點波及神。

“拜見尊上。”兩人同時收起戾氣，老老實實作揖行禮。

綠桑和銀桐對視一眼，達默契，暫時止戰，一咕嚕從地上爬起，像模像樣跟著跪拜在地。

堯音起，朝他彎腰拱手：“多謝尊上。”方才若不是他及時豎起結界，的丹恐怕是保不住了，如此脆弱的時刻，本命丹是經不起半點波折的。

華臉原本便不妙，聽到這句話，又冷下三分，掃了眼作一團的鶯巒院，目落到冰臨羽上：“這就是你教出來的人？”

堯音蹙了蹙眉：“我如何教導他們是我的事，與尊上無關。”

華負手，俯首而視，薄一張一合：“以你如今的修為，即便是那小樹也未必敵得過，莫要任妄為，不知天高地厚。”

堯音猛地抬眼，從不知華竟也有如此刻薄的一面。

“尊上放心，弟子會好好保護師父。”冰臨終是沒忍住，拱手上前一步。

“是麼。”華瞥過他，輕飄飄吐出兩字。

冰臨棱抿，他方才與羽斗法差點傷到師父是事實，無從辯駁。

“羽，三粒種子換一株冰魄雪蓮，你還舍不得？”他話鋒一轉，對上羽，上神的威撲面而來。

羽直直后退幾步，穩住子，低眉順眼：“小仙知錯。”

他不置可否，又側首睨向跪趴在地的兩個小孩，簡直啼笑皆非：小樹頭頂上的葉子禿了一半，孤零零橫亙在半空中；綠桑的頭發全給扯散了，一豎起，蓬頭垢面，活像個小乞丐。

“尊上是專程來找我麻煩的麼？”堯音冷冷開口，呵，想把手底下的人都給訓一遍，也得看同不同意。

自那一掌過后，他們之間的關系真是越來越……詭異了。

華稍稍斂眉：“明日我會去趟下界。”

“然后？”

堯音眼尾上翹，他去下界去得還麼，誰不知道華神尊每隔一段時日，便親自帶著小徒弟去下界歷練，找合適的怪給練手，一路收集奇珍異寶，悉心教導，從不假他人之手，上回得了個什麼來著？南海鮫珠？嗯～這次定然又能帶回一些稀奇東西了。

“你……”華著，頓了半晌后才漠然啟：“罷了。”

說完，便立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堯音攢起眉頭，他帶著徒弟去下界歷練集寶跟有什麼關系嗎，為什麼特地來通知一聲？還有他方才那眼神，憐憫，嘆息，無奈，就好像有多麼無可救藥似的。

當真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