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九迴腸11

此番佛誕, 皇家頗為看重，建和帝不僅令兩位殿下去相國寺上香, 還令府出麵, 獻出七寶舍利塔於寺供奉，霍輕鴻新太常寺不久，建和帝也覺他須得曆練, 便將此差事派給了他。

七寶舍利塔雖為佛門至寶, 卻是鄰邦齊國所贈，多年來一直為天家祈福所用, 此番建和帝獻出舍利塔, 亦是彰顯對相國寺之看重, 霍輕鴻本以為這差事稀鬆平常, 不過是跟著走個過場, 卻萬萬冇料到會在獻寶之時出差錯。

霍危樓到相國寺之時已是深夜, 相國寺燈火通明，包括主持和知客僧在的數位寺長老皆在方丈室嚴麵相候，而霍輕鴻焦急的等在門口, 看到霍危樓的剎那, 好似看到了救星一般的明眸大亮。

“大哥——”他快步迎上來, 麵上沉凝化作幾分委屈, 還未說緣故, 先癟了。

霍危樓蹙眉道：“是何變故？”

霍輕鴻低聲道：“佛寶是假的。”

霍危樓一聽此言，麵頓時生變, “假的？”

霍輕鴻頷首, “主持慧能大師見過這件佛寶, 他覺得此為假，同來的兩位殿下知道此事, 已經帶著府的太監回宮稟告陛下了，我心知不妥，便人回去找大哥。”

霍危樓擰著眉頭進了方丈室，幾位大師迎出來，見了佛禮之後，帶著霍危樓去看那七寶舍利塔。

七寶舍利塔為方形單簷，由臺座、蓮座、塔、塔簷、剎頂構，銀串起的金玉飾品鑲嵌其上，栩栩如生的花鳥魚蟲雕刻更非凡，整件寶寶相莊嚴，卻又華萬分，剛看到此，霍危樓便覺心神一肅，因從形製上看，實在與他印象裡的七寶舍利塔彆無二樣。

霍危樓看向主持慧能：“敢問大師，為何說此佛塔為假？”

慧能神凝重，指著佛塔之上雕刻的水晶□□和水晶金剛杵道：“此七寶舍利塔在大齊萬佛寺供奉百年，期間還曾供奉過一枚佛頂骨舍利，乃是大齊佛教至寶，八年前贈與大周，為皇室珍藏，這舍利塔之上雕刻許多走魚蟲，亦雕刻了許多佛家法，□□與金剛杵便是其中兩樣，可這七寶舍利塔上的金剛杵應為一端三的人形杵，可此雕刻的，卻是一端兩的人形杵，了一，便大不相同，此為假——”

許是怕霍危樓不信，慧能又道：“三十年前，貧僧曾在大齊萬佛寺修法一年，最是知道這舍利塔是何種模樣，絕不會記錯，八年前大齊來使贈此之時，貧僧還曾宮謁見，彼時所見，亦是一端三人形杵，貧僧記得清清楚楚。”

霍危樓再不敢置信，此刻也覺問題頗大，霍輕鴻愁眉苦臉的站在後麵，“當年大周收到此之後，一直儲存在國庫珍寶司之中，怎會是假的呢？”

霍危樓擰眉道：“此事非同小可，宮裡若知曉，勢必要派人來查證。”

霍輕鴻抓了抓腦袋，“那我現在該怎麼辦？”

霍危樓看了眼窗外漭漭的夜，“你什麼都不必做，待宮裡來人。”

霍危樓說完此言，了個太常寺跟在霍輕鴻邊辦差的小吏來，那小吏在太常寺已久，比霍輕鴻還瞭解衙事，霍危樓問起這七寶舍利塔這些年放在何，可有從珍寶司取出，那小吏道：“五年前曾取出過一回，是過年的時候，宮裡行祭天之禮，當時相國寺的幾位師父也進宮祝禱過。”

這般一言，幾位大師皆想起此事，紛紛應和，霍危樓問起當日形，慧能道：“當日未曾近前細看，不知當時此為真為假。”

霍危樓又問：“此在宮大殿亦為太常寺負責？”

小吏道：“正是，當年是王——”

小吏的話戛然而止，又頗為心虛的抬眸看了霍危樓一眼，霍危樓如何不知此人在想什麼？五年前，太常寺卿乃是王青甫，而王青甫捲十年前法門寺命案之中，在法門寺自戕而亡，當年的命案雖...的命案雖破，可當年法門寺舍利子的下落卻仍然不明。

霍危樓沉眸看向這七寶舍利塔，此佛塔同樣為佛門至寶，而倘若眼前佛塔為假，真的又去了何？兩件佛寶的丟失，都有可能與王青甫有關，這是巧合嗎？

霍輕鴻在旁道：“照大師這樣說，這佛塔之上隻有法金剛杵雕刻的與真的舍利塔不同，那何人才能辨彆的如此細緻？”

佛塔上走飛鳥雕刻的繁複而細，一眾佛門法點綴其中，若不細看，本難以分辨到底是□□還是金剛杵，而尋常不懂佛門法的人，更看不清一端兩和一端三的區彆。

慧能沉思一瞬，“此佛寶聞名於世已久，早年間一直在大齊萬佛寺，且在萬佛寺，也隻有佛誕這樣的祭祀大典上纔會出現，平日裡再份貴胄的香客也難看到，因此，萬佛寺的主持、長老，又或者照看此佛寶的小僧必定知道，再來，貧僧記得世間有兩副佛寶圖流傳於世，一張在大齊皇室，另外一張當年一起被送到了大周來，如今多半也在珍寶司。”

霍輕鴻明白過來，“這佛塔上雕刻的紋樣有幾百個，單單隻是看上片刻，本難以重新雕刻一個一模一樣的，除非有佛寶圖。”

“正是此理。”慧能頷首。

霍輕鴻看向霍危樓，見他神凝重，便問：“大哥在想什麼？”

霍危樓先問：“此事可有其他人知曉？”

慧能搖頭，“隻有我們在場五人知曉。”

在場僧人皆是相國寺管事僧，霍危樓便道：“此事暫不得告知外人。”

言畢，霍危樓又問：“大師可知道法門寺佛骨舍利丟失一事？”

慧能自然點頭，此事皇室雖然而不宣，可相國寺的幾位高僧卻是知道，當年佛骨舍利，為整個大周佛教之痛，皇室還請幾位高僧幫忙推斷其下落。

“那一枚佛骨舍利，和這七寶舍利塔可有淵源？”

霍危樓如此一問，慧能不由麵疑，片刻之後搖頭，“並無淵源，當年供奉在這座七寶舍利塔之的舍利子為佛陀留下的佛頂骨舍利，而法門寺的舍利子，為佛指骨舍利，且法門寺的佛骨舍利現世之初便有五重寶函裝裹，與七寶舍利塔並無牽連。”

霍危樓聞言隻覺自己多思了，可這時慧能道：“不過……萬佛寺的那枚舍利子幾十年前毀於一場大火，法門寺的佛骨舍利便是世上唯一一枚佛骨舍利，極為珍貴，而這七寶舍利塔在萬佛寺供奉百年，其三世諸佛大智大悲之力加持，可說是三寶所依，是佛陀法，倘若再有一枚佛骨舍利供奉其，可說佛陀在世也不為過，阿彌陀佛——”

霍危樓便是不信佛，也聽的心神微震，此時夜已深，霍危樓又問了些關乎今日佛誕的安排，確保今日一切章程無錯之後，宮裡果然來了人。

來的人是福全，一見到霍危樓，福全便道：“來時先去了侯府，知道侯爺先一步來了相國寺，小人便馬不停蹄到了，陛下已知道了，十分震怒，陛下有意令侯爺查證此事，這是陛下親自手書的諭旨。”

福全將一份諭旨給霍危樓，霍危樓展開看完，道：“公公回去覆命吧，今夜我留在相國寺查問寺事宜，明日回宮向陛下稟明。”

夜雖晚，福全也不敢多耽誤工夫，很快便趁夜離開了相國寺。

霍危樓留在寺，並未查問相國寺諸人，反是將跟著霍輕鴻的幾個太常寺小吏依次問了一遍，問到最後一主事之時，霍危樓問：“王青甫被抄家之後，他的妻小，你可知下落？”

這主事從前得王青甫看重，也與王青甫一家多有來往，霍危樓這一問，果然令他神張，“王大……王青甫的家被抄後，他的妻小搬了宅邸，卻還在京城。”

霍危樓點了點頭，眼底出了幾分深思，天明時分，霍危樓帶著霍輕鴻一行和假的七寶舍利塔離開相國寺，快馬加鞭回了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