ｔ市下雪了。

雪粒擊打在車窗上，叮叮作響，陳煜一邊開車，一邊對阿笙說：“它這是在歡迎您回來。”

阿笙笑笑不說話，窗外是春寒陡峭，車溫暖寧靜。此景正好。

開到目的地，陳煜把車停好，回頭正要提醒後座兩人，卻見阿笙側抱住了老闆……

陳煜移開眸子，像這種畫面，他如果睜著眼盯著看，就太不厚道了。

冰涼的手指從陸子初襬下探進去，屬於彼此間最親的溫暖方式，陸子初眼底有著最溫和的笑意，擡手著的背，再相見不談過往，不談是是非非，所有的言語融進了融的眼神和靈魂裡，有些話不說，彼此都懂。

他輕聲道：“我在下面等你，就不上去了。”

“好。”鬆開他，整理起自己的服。

陸子初幫把圍巾圍上，的臉，“去吧！”

他看著抱著一束向日葵繞過車尾，在雪花中一步步踩上樂山石階，數百級石階，層疊而上，漸漸看不見了，似乎還能聞見向日葵的香氣。

陸子初靠著椅背，車正在播放著一首輕音樂《知道不知道》，他聽了一會兒，覺得太悲，沒睜眼，道了句：“換一首。”

“好。”陳煜在駕駛座上了，後又轉頭問陸子初：“您想聽哪首？”

這次陸子初很久都沒有再說話，再開口，有嘆息：“不換了，就這首吧！”

悲傷的是被牽引的緒，不在音樂本。

後來，前座的陳煜又出聲了：“陸先生，有人來了。”

陳煜之所以說了這麼一句話，是因爲有車輛靠近，從上面下來的兩人似是認出了陸子初的車，又認出了陳煜，所以子留在車旁，男子邁步走了過來。

是歐浨和任洋。

陸子初隔著車窗看了任洋一眼，然後按下了車窗。

“陸先生，如果可以的話，我想見見太……顧小姐。”

陸子初臉上沒有任何變化，沉默片刻方纔開口道：“在上面。”

……

樂山墓園，不是森之地，靜謐、安寧，每隔幾層石階便會有小徑直通墓碑，設有木椅，耐寒松柏，在深淺綠中裝點著亡者之魂。

這裡的墓碑沒有雷同的，韓永信的墓碑阿笙知道，從左到右，韓永信、韓愈、常靜。

他終於回到了雙親懷抱之中。

藝家在墓碑上雕刻了生的場景，用來敘說長眠者的生前事。

墓碑畫面裡：夕西下，子坐在花園裡看書，牧羊犬棲息一側，男子站在臺上角含笑……

雪花飄落，阿笙手拂掉，然後手指微，落在那悉的字上，指尖冰涼：對不起，我你。

“陸總親手刻上去的碑文。”

後傳來歐浨的聲音，阿笙沒有意外，但眼眶卻熱了，這話深意悠遠，藏不住的釋然和緣深濃。

這句“對不起，我你”指的是陸子初對韓愈的恨過往，指的是韓愈對陸子初和阿笙的悲歡織。

一切似乎真的都已經過去了，把手中的向日葵放在了墓碑前，拍了拍墓碑，緩緩站起了。

歐浨手裡同樣拿著一束向日葵，蹲在墓碑前，和阿笙的並排放在了一起。

起，歐浨專注看著墓碑，但卻開口問阿笙：“什麼時候回來的？”

“今天下午。”

歐浨仰臉著天空，雪花小朵，但卻很乾淨，在寒風中隨意飛舞著。

“他不喜歡下雪天。”

韓愈不喜歡下雪天，阿笙是知道的，所以來了，在他不喜歡的天氣裡，來看看他。

“是我害死了他。”歐浨鎮定被打破，轉瞬間已是淚水落，“如果我不給你ｕ盤的話，也許一切禍事都可倖免。”

“能傷人，也能害人。不全是你的錯。”阿笙雙手在風口袋裡，看著歐，語氣溫和：“歐，你常說我心狠，但人心都是長的，那五年對我來說並非毫無，我對韓愈是有的，所以對他，我恨不起來，卻不能不怨。陸子初是我深的人，他們廝殺，我夾在中間，勸不得，心裡的痛是無法言喻的。一切只道是差錯，我當初離開ｔ市，只盼著靈魂能夠救贖，只盼著一切都能在時中自尋出路，只盼著兄弟兩人不要再爲我反目仇，誰能想到……”

誰能想到，一條新聞報道，卻讓人生死永隔，只道命運無常。

歐浨不理會臉上的眼淚，哽咽道：“他以爲你出事了。”

沉默了一會兒，阿笙聲音清潤：“他臨死的時候痛苦嗎？”

“他是幸福的。”

“那就好，那就好。”阿笙一連說了兩遍，聲音也越來越細，“百年之後，我和子初葬在他旁，生前恩仇太多，死後便做最親的人。”

任洋和歐浨愣愣的看著顧笙，過了幾秒，歐浨才反應過來，看著韓愈的墓碑，又哭又笑道：“學長，你聽到了嗎？百年之後，顧笙說會來陪你。”

“太……”任洋眼圈紅了，出口方覺不合適，連忙改了口：“顧小姐。”

阿笙說：“你想我什麼，便我什麼吧！無非是個稱謂，人活一世，自在便好，其他的不過是過往雲煙。”

“太太。”稱呼出口，任洋眼淚卻是真的流出來了，好像只要顧笙是他們的韓太太，他們便能找到重新開始的勇氣。

阿笙開始明白，他們是把信仰從韓愈上轉移到了的上。

任洋擡手了眼淚，“韓總得知他父母離婚真相之後，痛苦了很久，曾經瞞著我和歐立下了囑，說是如果有萬一的話，他要把韓氏和鑫耀都留給您……”

阿笙抿脣不說話，那時候起他就已然對人生絕了嗎？

阿笙沉默，只會讓任洋心緒不安：“您就應了韓總吧！我和歐給您當牛做馬一輩子，這是他的心，不能丟。”

任洋哭了，阿笙看著他的淚，在的印象裡，任洋是很流淚的，像他的老闆。

終於，阿笙鬆口了。

“任洋，我把韓氏給你打理，至於鑫耀……”阿笙看著淚流滿面的歐，眼目中是最真實的信任，擡手搭上歐的肩，語調溫：“鑫耀公司，最先坐鎮的人是韓老先生，然後是韓永信、顧清歡、陸昌平、陸子初、韓愈，它凝聚著幾輩人的心，把它給你代爲管理，我放心。”

因爲歐是出於。小昇華大，再也沒有磨難能夠擊垮一個企業屹立不倒。

歐浨緒失控了，在這一刻忘了份，摒棄了過往種種，抱住顧笙，哭道：“謝謝，謝謝，我會替學長好好守住鑫耀，守他一輩子，再不讓他孤單一個人了。”

阿笙輕輕拍著的背，留一座城，只因這裡有著念念不捨的人。

原來，都是癡種。

當恨意消散，餘留下的人伴隨著看淡和放下，他們不是一家人，又能是什麼呢？

……

樂山腳下，陸子初坐在車裡，石階方向，歐浨偶爾扶著阿笙下來，任洋在一旁淺聲說著話……

風從車窗裡灌進來，空氣冷冽而清新，陸子初眼神掠過雪景，這場雪過去，也該雨過天晴了。

阿笙走近時，他下車，關上車門。

四目相對，阿笙往他這邊走，他就那麼眼眸如水的看著，著的頭，聲音呢喃不清：“阿笙，一切都過去了。”

阿笙點頭：“我剛纔跟歐，任洋談過，我打算立一個慈善基金會，我負責管理，你覺得可行嗎？”

“可行。”

“你甚至什麼都沒有問過我。”

他低了頭，湊近阿笙，近乎耳語道：“韓愈慈善基金會。”

“你……”阿笙吃驚看他。

竟是不謀而合。

他的手環住的腰，眉眼裡是淺淺的溫：“你想說的，想做的，我心裡明瞭。去做吧！不懂沒關係，不是還有我嗎？”

阿笙眼睛紅了，被他拉在懷裡，他說：“阿笙，我一直都在。”

是的，這一路上，他一直都在，或前方不遠等著，或後默默跟隨，或旁無聲守護，或遠方牽掛。

良久，他遲疑開口，“這次回來，一直不敢問你，你有沒有什麼話要對我說？”

阿笙在他懷裡閉上了眼睛，氣息裡是屬於他的味道，問：“等吳奈案子結了，你願意娶我嗎？”

“……嗯。”音發，似有凝噎。

剛要擡頭就被他按住了，“就這樣，別擡頭……”

好，不擡頭了，只管絮絮的說著話：“我好好調養，就算不能生孩子，至我也要把養的好好的，陪你走完人生中剩下的２／３。”

“好。”

陳煜看到了，陸子初擡起手背著淚。不過，這淚是歡喜的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