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文壽說到這里，輕輕地嘆了口氣，眼中淚閃閃：“他當時一直在跟我說，說這輩子對不起你，說什麼也不能讓你留在你姨娘家里，要把你給接回來。”

“而這劉家祖訓，他怕你因為恨他而不愿意聽，所以特意囑咐我，等你長大后，要教你這些道理。”

“你爹在你回來的時候，就不太好了。

為了拉扯大你的兩個弟弟，他起早貪黑，落下了病。”

“你也知道你爹本是文吏，但為了接你回來，要存錢，所以干了許多力活，這就更加重了他的病，以至于一病不起。”

劉裕低下了頭，黯然道：“原來，爹對我還有這份苦心，這麼多年來，我一直恨他當年拋棄我，不把我當他的兒子，看來，是我錯了。”

蕭文壽輕輕地著劉裕的頭，說道：“天底下哪有不自己兒子的父親？只是他當時的條件實在是困難，養不起你。

他說他當時想著與其讓你這樣在世上苦，不如隨著母親一起早點往生！”“這也是他這輩子最后悔的事，一直到死前，你爹都一直拉著我的手，流淚說對不起你。”

“小裕，今天你拳打刁弘，算是完了你的人禮，從今天開始，你爹的心愿終于了了，因為，你已經了一個真正的男子漢。”

劉裕的眼淚終于流了出來，他不停地點著頭：“娘，這麼多年，是你一手把我帶大的，我就是您的親兒子，您放心，我一定會好好地孝順您，不管再艱難，我也會把兩個弟弟們拉扯大的。”

蕭文壽搖了搖頭：“不，小裕，你聽娘說。

這回你終于是個真正的男子漢了，娘也可以放心地讓你去從軍建功，搏取功名富貴。”

“家里的事，你不用擔心，娘可以做針線活兒補家用，而道憐也可以下地做農活了，道規很快就會長大，加上我們家的存糧，是不用擔心沒飯吃的。”

劉裕搖了搖頭：“不，弟弟還太小，他們現在做不了什麼農活，娘，還是等弟弟們丁了之后，再考慮別的事吧。

而且，我惹了姓刁的，他們有可能會報復，我這個時候，可不能離開家啊。”

蕭文壽咬了咬牙：“放心，我一個老太婆，再帶兩個半大小子，不死的，咱們劉家畢竟有七十畝地，實在不行，還可以雇兩個人來種。

你這回仗義出手救了那些北方流人，我想，是會有人過來幫忙的。”

劉裕雙眼一亮：“對啊，這點我怎麼沒有想到呢？”蕭文壽微微一笑：“其實從小到大，你都對農事不是太熱心，寧可去山里樵采或者是去水塘里打漁，再要麼是編草鞋去賣。

要把你圈在這幾十畝地里了此一生，也是違了你的子。”

“你有這一功夫，有這麼大的勁，不去從軍報國，太可惜了。

這回北方胡人要南侵，聽說朝廷要大征兵，這個機會，你可千萬別錯過！”劉裕嘆了口氣：“這些北方人的底細，我并不清楚，貿然讓他們留在這里種我們家的地，我不太放心。

娘，孩兒還是留下一段時間，起碼找到可以信任的人之后，再走不遲。”

蕭文壽勾了勾角：“好吧，你也有你的想法，娘不攔你。

來，這件布襖，你先穿上，看合不合。”

劉裕笑道：“孩兒有服穿的，這件真不用。”

蕭文壽的臉一沉：“娘都織好了，這件服就是照著你的形做的，你不穿，也沒辦法給你弟弟穿，娘就希你穿著這件服，能殺賊報國，建功立業呢。”

劉裕的眼一熱，接過了這件服，他的手微微地發抖，這件輕輕的服，卻凝滿了母親的心，這會兒在他手中，是如此地沉重。

他的鼻子有些堵，聲音也就得哽咽起來：“娘，孩兒，孩兒…………”蕭文壽慈地拉著劉裕的手：“好了，你一晚上沒吃飯，怕也是了，娘今天說的話，你再好好想想，灶壁間里有一碗給你留的菜飯，你去吃了，早點歇息吧。

明天，還有一堆草鞋要賣呢。”

從蕭文壽的房里出來之后，劉裕走進了正對左廂房的灶壁間。

一只大水缸座落在墻角，上面掩著一個木蓋，而一只葫蘆做的瓢，置于木蓋之上。

隨著劉裕開門時帶起的一陣輕風，瓢輕輕地晃了兩下，而就著微弱的星，可以看到灶臺之上放著一木碗的飯食，上面擱著幾片小魚干，一醬油和豆豉的香氣傳來，讓劉裕那已經得有些扁平的胃，一陣。

劉裕走到水缸邊，打開木蓋，舀了一瓢水，“咕嘟咕嘟”地灌了下去，清涼的井水帶著一淡淡的甘甜味，讓他整個人一下子覺好了很多。

今天劉裕說了很多話，嗓子都有點疼，這一瓢水下去，那干涸撕裂的疼痛頓時就沒有了，從他的每個孔，都出一子心的滋潤。

劉裕長舒了一口氣，重重地嘖了一下，又舀了一瓢水，準備再喝，突然，灶臺后面傳出了兩聲響。

他頓時警覺了起來，把葫蘆瓢往水缸里一丟，雙拳橫，擺開了架式，沉聲喝道：“什麼人，出來！”兩個八九歲的頭小子從灶臺后面探出了頭，劉裕松了口氣，放下雙拳，哈哈一笑，上前著兩個人的腦袋：“二郎，三郎，這時候不好好睡覺，躲在這里做什麼？”這兩個小子正是劉裕的兩個異母弟弟，左邊一個看起來表有些木訥，拖著鼻涕的一個藍年，乃是二弟劉道憐，而右邊的一個形小一點，卻是兩只眼珠子滴溜溜地直轉，五清正，神氣活現的絳小子，則是三弟劉道規。

劉道憐的眼睛地盯著灶臺上的那碗飯，說道：“大哥，你今天這麼晚都沒回來，我和三郎一直都擔心地睡不著覺，直到二更天的時候，徐羨之來家里，說你今天抖了威風，打跑了想來京口欺負人的什麼鳥公子，娘一高興，就下廚給你做了這碗飯。”

劉裕笑道：“所以你們兩個饞鬼就打上這碗飯的主意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