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紫面鋼髯,雙目炯炯,高超過八尺,神華斂,護衛打扮的人,走到了劉林宗的邊,輕聲道:“爺,楊公已經休息了,安歇之前,他還問您去哪兒了。”
劉林宗點了點頭:“骨子里他還是看不上這些京口人,唉,我們世家子弟,如果都跟他一樣的想法,那國家可就危險了。”
紫面大漢垂手恭立,默不作聲。
劉林宗勾了勾角,平靜地說道:“牢之,在你看來,那劉裕怎麼樣?”這個名喚牢之的紫面大漢的眉頭微微一挑:“是塊好鋼,不過,還需要好好磨煉一下,老實說,這一輩的京口人,比起二十年前的那批,已經差遠了。
劉裕雖然也可稱英豪,但不經錘煉,難堪大用。”
劉林宗微微一笑:“哦,為什麼這樣說呢,這劉裕應該也是此地數一數二的好漢了吧,就如此不堪?”紫面大漢牢之的眼中冷芒一閃:“因為,他就算在京口再厲害,也沒有經歷過真正的戰場,沒有經過那種生與死的考驗,只有經歷了這些,才是真正的男人。”
劉林宗轉過了頭,月映著牢之的臉,兩道長長的刀疤,掛在他的側臉之上,被那絡腮虬髯所瞞,但仍然可以看到這痕跡。
劉林宗嘆了口氣:“牢之,你南下進我們家的時候,記得還是冉魏敗亡的時候吧。”
牢之的眼中閃過一異樣的神,他閉上了眼睛,搖了搖頭:“那是我這輩子也不愿意回憶的往事。
盡管在胡人的馬刀之下,我有了兵王之稱。”
“但這個兵王,是無數敵人和同伴的尸骨所鑄就的,直到今天,我還不時地會夢到那些可怕的戰場景象,爺,那種百戰余生的滋味,真的不好。”
說到這里,牢之睜開了眼睛,冷芒一閃:“所以,在劉裕真正到胡人的馬刀之前,他談不上是一個真正的兵,更不用說兵王!”劉林宗默默地看著劉裕的影終于消失在夜之中,喃喃地說道:“那也得先把他變一個兵再說。
刁逵,你會讓我失嗎?”劉裕輕輕地推開了家里的柴門,這是一座方圓十余步的小院,典型的江南特,和這個小村里的其他家,都幾乎一模一樣,茅草頂蓋著的正屋里亮著昏暗的燈,不用看就知道,那是母親還在等著自己,而兩個弟弟所住的左側廂房,已經是一片黑燈瞎火,顯然,劉道憐和劉道規這兩位異母弟弟已經睡下了。
劉裕輕輕地關上了柴門,走近了堂屋,他在門外掉了鞋子,赤腳走了進去。
輕輕跳躍著的火苗映照下,一個四十左右,慈眉善母的婦人,正跪坐在矮之上,做著針線活兒,正是劉裕的繼母蕭文壽。
在的手中,繡花針穿梭如飛,一件布制夾襖,已經快地完工,沒有抬頭,輕輕地說道:“大郎,回來了啊。”
劉裕的臉上閃過一愧:“對不起,娘,今天孩兒又闖禍了。”
蕭文壽停下了手中的針線活兒,抬起了頭,平靜地說道:“事我聽羨之說了,他今天一直在旁觀的,你打跑刁弘時,他也先溜了回來報信。
這事你做的很好,沒給你爹丟人!娘很高興!”劉裕的眼圈一熱,淚閃閃:“娘從小就教育孩兒要有俠義之心,要樂于助人,尤其是助我們的鄉里鄉親,孩兒不敢一日或忘。
只是今天這回,是孩兒第一次惹上世家子弟,可能,可能以后會給娘,還有弟弟們帶來禍事。”
蕭文壽搖了搖頭,正道:“娘從小就教導你,咱劉家可以窮,但是有三氣,是不能丟的,你說,是哪三氣?”劉裕直了腰板,正道:“骨氣,義氣,勇氣,這三樣不能丟!”蕭文壽滿意地點了點頭:“很好,人窮不能志短,要有骨氣;面對強橫之人不能畏懼,要有勇氣;強大之后不能欺怕,橫行霸道,要講義氣。
你爹在時,天就跟我說這些,說這些是咱老劉家的傳家祖訓,萬不可丟!”劉裕奇道:“這些是爹說的嗎?他活著的時候怎麼從來不跟我講?”蕭文壽勾了勾角:“天底下哪有不自己兒子的父親呢?你爹在世的時候,他天天都會去我妹妹家地看你!”劉裕轉過了,不信地搖著頭:“可為什麼他天天來看我,卻要把我送到別人家?這是一個父親應該做的事嗎?”蕭文壽長嘆一聲:“當時你爹家徒四壁,還要借錢給你娘辦喪事,他為清正,不收賄賂,所以家無余財,更沒錢雇傭母來喂你。”
“我們這京口鎮,雖是僑置州郡,但也有良田沃野,你爹居郡功曹,主管選薦鄉賢之職,如果跟現在的不吏一樣,利用職權貪污賄,何至于此呢?一個盡忠職守,效忠朝廷的好,又怎麼可能沒有骨親,拋棄兒子呢?”劉裕從來沒有想過這樣的問題,他喃喃地說道:“難道,真的是我錯怪了他嗎?”蕭文壽點了點頭,上前拉住了劉裕的手,正道:“小裕,其實你也知道,你父親是個好,即使他離世了這麼多年,在京口這里仍然是人人口稱贊。”
“從小到大,你拳腳無,打傷了很多人,那些人后來沒來找你麻煩,不是因為你有多能打,而是因為顧念著你爹的名聲。”
“我之所以肯嫁給你爹,不是圖你家的權勢,而是因為敬佩你劉家的家風。
你父親那種憂國憂民,廉潔奉公的品德,在你的上,也一直有現,即使你這兩年當這個里正,不也是頗有好名聲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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