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就該一直往前走,不要回頭,也不要等待,是不是? 直到走進研究所大門,郭超仁還在思考這個問題。
門戶羅大爺看見郭超仁魂不守舍的樣子,多問了一句:“小郭你怎麼來了?你不是放假嗎?” 這一聲把郭超仁的魂拉了回來,他勉強笑笑,在門系統刷臉:“我還有點活沒干完。”
說完這話,他又覺得表述不準,應該是提前干活才對,但他沒解釋。
反正是干活,都一樣。
出了電梯,郭超仁走進辦公室,沖了一杯咖啡,小口啜著提神,而后拿出鑰匙,到隔壁修復室取出封好的盒子,放在桌上。
打開盒子,赫然是被暫時捆束的元青花罐。
這個罐子,暫被登記為“元青花獨孤信側帽風流人罐”。
幾日不見,青花碎片依然如故,靜靜地躺在那里,等待有緣人的修復。
凈了手,郭超仁心也平復許多,只覺碎片里有無限,讓他為之著迷。
他深吸一口氣,在工作手冊上寫下今天要做的工作:清洗。
在這之前,他們已經完了第一步工作:對青花罐進行拍攝、存檔。
第三步,便是“清洗”。
這些年,普羅大眾對于文修復關注頗多,但認識還是失之淺薄。
就在先前,郭超仁和婳作別之時,提起自己要去“清洗瓷片”,婳便有些驚訝:“你剛不是說,你要呆大半天嗎?大半天,就清洗瓷片?” “不然呢?” “我記得,大概有這麼幾步,清理破損的截面,然后用調好的膩子打底、打磨,并留出釉面的厚度。
接著再上釉。
哦,如果是釉下圖案,還要按調好的彩料繪畫、最后才上釉。”
“書背得好,不過瓷修復技很強,工作也很繁瑣,不是這麼幾句話能概括的。
一個修復師,要修復一件瓷,經常花費一個月甚至幾個月的時間。
只有這樣,才有可能做到無痕修復。”
大概是覺得“清洗瓷片”沒什麼看點,又或者是婳確實還有其他的安排,總之沒有跟過來,看郭超仁清洗瓷片。
這也好,一個人獨,郭超仁有充分的時間調節心。
要清洗瓷片,得用上超聲波清洗。
穩妥起見,郭超仁先檢查了一遍儀。
確認儀能正常工作,他才做接下來的準備。
正要去柜子里拿丙酮,突然來了個電話。
郭超仁一看“快遞送餐”四字,心里犯起了嘀咕:現在大概12點了,但他并沒有點餐。
“是不是弄錯了?我沒點外賣。”
“您好,是這樣的,士怕郭先生來不及吃午飯,為您點了一個套餐。
您方便下來取一下嗎?您這種單位,我進不來。”
“好的,好的,您稍等。”
郭超仁自然不能辜負婳的好意,火速去門衛取外賣。
走之前,沒忘了把修復室門鎖好。
提著套餐,重新回到辦公室。
郭超仁給婳微信發了一個“謝謝”的表包,開始大快朵頤。
這個上午,被往事和婳的話刺痛,郭超仁沒心吃午飯。
婳大概是看出了這一點,便很心地幫他點了外賣。
是先鹵過,再下油鍋炸的。
吃起來表皮脆,里面又滿是濃郁的香。
肚子里的饞蟲,頓時被喚醒。
郭超仁頓時就不郁悶了。
那些“終究是錯付了”的沮喪緒,忽然就被拋到九霄云外了。
微信響了響,婳在那頭說:沒有什麼事是一不能解決的,不行就兩。
郭超仁看著一對啃得干干凈凈的骨,啞然失笑。
以前,他怎麼會覺得婳刻薄呢?明明很有人味,又很細心嘛! 吃完午飯,郭超仁有點倦,索在辦公室瞇了一會兒。
睡完午覺,個懶腰,郭超仁只覺得活力滿滿,徑直走向修復室。
把手洗干凈后,郭超仁戴上手套,從柜子里取出丙酮,取了量加在一盆清水里。
而后,郭超仁把瓷片逐一取出,放在加了丙酮的清水中,再連盆帶瓷片的送進超聲波清洗里,讓儀來清洗瓷片上的污漬。
儀啟了,發出有節律的機械聲,這在郭超仁來看,不亞于貓咪的呼嚕聲,治愈,溫暖,令人心安。
也許,是因為熱。
想想看,清洗之后,攤在手心里的潔瓷片,該有多麼迷人! 預設的清洗時間,是兩個小時。
在這兩個小時里,郭超仁也不能閑著,在這個清洗過程中,他要一直盯著清洗逐漸出現的沉積。
待到清洗時間結束,他要第一時間把瓷片截面的黑污漬洗掉,再用清水漂凈。
但清洗瓷片沒這麼容易。
通常況下,清洗瓷片的流程,都需要重復幾次,耗費一兩天時間。
這一堆青花罐瓷片,大概率也如此。
畢竟,它們被埋在河床之下五六百年,截面上的泥沙實在太多了。
兩個小時后,郭超仁取出瓷片進行沖洗,毫不意外地看見,很多截面上的污漬還頑固地停留著,摳也摳不掉。
也有幾塊瓷片的截面,表面上已經被清洗干凈了,拿出放大鏡一看,就“原形畢”了。
微小的黑漬,也無所遁形。
郭超仁喝了口水,把已經洗干凈的瓷碎片取出小心放置,再重復起清洗流程來。
這一次,仍然讓超聲波清洗清洗兩個小時。
他在心里計算了一下,等到完這一工作,大概六點鐘。
六點,又該是用食的時候啦! 如果這一遍清洗,還不能完全洗干凈,就明天再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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