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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2章 命於天

  賦論總裁是當朝大學士羅頁文，正坐在首席查看被眾判黜落的卷子，這些落選的卷子多要過一眼，首先是防誤判，其次是有這態度也能讓眾判謹慎行事。Google搜索

  來到案前的微胖判雙手奉上卷子，「大人，學生愚鈍，這張卷子恐怕還得您親自來明斷。」

  有其他判聞言忍不住回頭看了看。

  抬眼看的羅頁文哦了聲，也有些意外。

  還是那句話，文無絕對，難以細分絕對的高下，只能判以水準高低。

  水準以『』來論，一桶水裝了幾滿的意思，用來比喻學問，十自然就裝滿了。

  滿數為十，又分四個檔次。

  一張卷子的作答，五以下的水準評『劣』，自然也就是黜落了。

  十之五六評『中』，十之七八評『良』，九和十就是『優』。

  不過一般況下判給人評『優』時，通常都給九，都會留一分餘地，很給人評十分滿意，除非到十分優異者，給了也能得到大多人認可, 不會遭來太多非議, 才會不吝給予，否則就是自找麻煩。

  這就是羅頁文疑的地方，有這麼多等級可劃分，覺模稜兩可的地方高一點或低一點都可以, 判有這權力, 做不了決定是怎麼回事？當即暫停手上看的黜落卷子，接了遞來的那份查看。

  看著看著, 他眉頭忽然一皺, 繼而又慢慢舒展開來，後又會微微一皺, 目中神頗給人晴不定。

  看到最後, 似乎反覆看了好幾遍，最後竟忍不住盯著最後幾句話輕輕嘀咕起來，「聚民之地為國, 民哀則國衰，佑民者，真國士也。陛下命於天！陛下命於天…陛下命於天……」賦文最後一句話讓他反反覆覆很是念叨了一陣。

  此時他才反應過來這篇賦論是怎麼回事。

  破題沒問題，國士能為國士，是皇帝給的還是天命造就的又或是自己努力來的。

  答題正常的論述，就是國士與三者之間的關係。

  鎖院之後, 他看了這麼多答卷, 都是這種正常的論述邏輯，不是說無君就無國士的, 就是奉天承運的，要麼就三者兼顧的，唯獨眼前這張卷子完全偏題了。 (5,0);

  說白了, 這位答題者認為國士和三者之間都沒什麼關係。

  這位答題者通篇大論的，不去論述國士與三者的關係, 反而在慷慨激昂地解釋另一個問題, 什麼國士！

  遍數古今, 一個個早已遠去的人在答卷文字間鮮活了起來, 一件件可歌可泣的歷史煙雲似乎就飄在眼前，令人盪氣迴腸, 最後匯聚一句話，也是考卷上的最後一段話：聚民之地為國，民哀則國衰，佑民者, 真國士也！

  看到這, 換了任何判都會認為, 答題者認為國士是在為國為民不為私利的付出中擔當起來的，在諷刺那種緻利己的所謂努力, 否認與天命有關，甚至否認與帝王有關。

  就憑此, 判不看的皺眉才怪，可問題卻在最最後出現了神奇的轉機：陛下命於天！

  若把這一句蒙蔽掉，通篇都是別的意思。

  若把這一句加上，通篇驟然翻轉, 瞬間顛倒了乾坤。

  所以哪怕是羅頁文也忍不住反覆試讀確認。

  聚民之地為國，民哀則國衰, 佑民者, 真國士也！

  誰是真國士？後面輕飄飄點出一句, 陛下命於天！

  於是, 整篇答卷的意味定是, 答卷者通篇否認了國士與三者之間的關係，告訴了大家什麼才是真正的國士，若真有國士的話，護佑萬民者才是真國士，誰有資格守護萬民？陛下命於天！

  若真有誰運承天命，唯有陛下！

  好不容易從答卷中回過神來的大學士端著卷子忍不住搖頭好一陣。

  他發現這答卷者偏題偏的離譜，卻又偏的沒問題呀！

  頭回見識到這樣的事，今天算是大開眼界了。

  砰！隔壁批卷房突然傳來猛然拍桌的靜。

  又有人怪一聲，「好！好一個『時來紫氣山河，窮經皓首滿江紅』，好好好！」

  這邊閱卷的判都被驚了，包括羅頁文在, 都在面面相覷，原來是隔壁有人在拍案絕。

  羅頁文笑道：「看來李大人是遇上好的詩詞了，否則以他的見多識廣不會這般失態。」 (5,0);

  微胖判略欠，「大人明鑑, 想必是如此。」

  羅頁文深吸了一口氣，目又落在了手上卷子上，問：「此卷你怎麼看？」

  微胖判：「還請大人明示。」

  羅頁文：「問你，但說無妨。」

  微胖判：「竟敢直評陛下，下不敢妄議，請大人定奪！」

  羅頁文微笑，一猜就是如此，考題涉及帝王，答題者不可避免也要涉及，但都借古喻今，這直接說『陛下』二字就是不偏不倚地指當今聖上了，加之是篇奇文，撞上的判不好定奪可以理解。

  但也正因為如此，微胖判心裡是怎麼想的，羅頁文已經是心裡有數了，遇上這種卷子，若不是真覺得好，直接黜落便可，犯不著還拿來給他看，顯然心裡是不舍的。

  抖了抖手上卷子，羅頁文頷首讚許道：「如正道滄桑，如大地蒼茫，卻又驟然如坐雲端，更難得的是，竟能在會試中寫出這般一氣呵的文章，我也是頭回見識到。字毓靈秀，文采飛揚，盪氣迴腸，且一氣呵，如此心，想必其它題目做的也不會差，老夫理當全！」

  微胖判正訝異大學士竟給出如此高的評價，羅頁文已經是把卷子往桌上一鋪，直接提了批卷的硃筆，跳過下面判，自己在試卷上親筆寫下了一個鮮紅的『十』字，竟給了個封頂的最高績。

  涉及當今聖上，下面判與聖上見，不敢定奪，羅頁文卻是經常與聖上見面的，多知道一些聖上的心思，就憑這突兀冒出的『命於天』的字眼，這馬屁怕是就要拍進陛下的心坎里，陛下怕是就想讓天下人看到。

  而這通篇文章的前面，怕是又要對了另一批人的胃口。

  這人吶，就是這樣，總喜歡看自己喜歡看的東西。

  所以不但是奇文，還是篇兩邊討好的奇文，他沒理由不玉。

  當然，玉之前他也有些猶豫，心頭閃過一個影，有點懷疑，此文會不會是那個示意出題者安排的考生，若如此的話，他便要減去一分，將『十』變『九』。

  在朝為，既要生存下去，又想守著一些本心往往便得如此折中，就像眼前這篇兩邊討好的奇文一般，暢所言到最後似乎意識到了不妥，還是以畫龍點睛的方式來了個峰迴路轉。 (5,0);

  後來一想，又覺得不是，若是那人安排的考生，便不會推翻那人的出題，於是才放心給了『十』的評判。

  親自批閱後，羅頁文扯起卷子給了微胖判，揮手示意就這樣，後者領卷退下，回了自己位置上繼續批卷……

  又數天後，當所有考卷全部判卷完畢，要正式羅列會試排名時，四房主考終於在庭院中面在了一塊。

  羅、李、楚、耿四位大人相視哈哈大笑，忙完了最張的判卷，剩下的事便簡單了。

  李大人問：「各房頭名想必都出來了吧？要不，好文共賞，咱們先開各房的頭名？」

  羅大人指著他笑道：「你前些日子拍案絕，整個院子都聽見了，必是有所得，心裡按捺不住了吧？」

  幾人齊哈哈。

  笑歸笑，事還得辦，按李大人說的辦並不誤事，更不違規，何況大家也確實想看最好的。

  於是四房又再次按照規矩合一協作，所有考卷都搬運到了一座大堂，登記造冊的東西也都準備齊全了，人員聚集在了一起，各自分工。

  四位主考又湊了團，不過都拿了一份卷子，一起放在了一張案上，李大人指著自己的說道：「你們的字多，一時間看不完，來，都先來看看我的。」說罷自己還讓開了，給三人騰了空間。

  另三位大人當即在一起，腦袋往中間瞅。

  「喲，李大人竟給一首詩判了個滿十。」

  「呵呵，誰也別說誰，你看看，四份考卷都是滿十。」

  「沒想到啊，本科會試四房居然都不留餘地，都給出了判滿分的卷子，罕見！」

  「朝天闕…咦，有點意思…」

  「一朝得君王殿，了卻生前後榮…一朝得君王殿，了卻生前後榮……」

  「好一個《朝天闕》，題指『功名』二字作詩，卻用短短四句寫出了一生，連死後也不落，卻又在題范之，好詩！判滿十不為過！」

  聞三人言，李大人捋須搖頭，洋洋自得狀。

  「咦？」羅頁文忽流驚悚神，指著東南西北拼一塊的四份考卷，「你們看字跡，是我眼拙嗎？我怎麼覺這四份卷子出自同一人之手？」 (5,0);

  此話一出，另三位趕細瞅辨認四份考卷的字跡，不看還好，越看越像。

  別說他們，連旁聽的下也忍不住圍了過來。

  李大人忍不住手拿起了兩份卷子，把兩邊文字徹底靠在了一起做對比，比著比著裡嘀咕，「是很像，至這兩份似乎真是出自同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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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