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我便不清楚了,聽說走得還急,連中秋都不過,這兩日便要出發了吧。”
走這麼急?
姜稚怔怔回想起什麼,回頭看向驚蟄:“驚蟄,那日在道觀的人該不會真是裴子宋吧?”
驚蟄也想到了這里,張了半天:“難、難道裴公子聽見了您的話,以為您有意的人是他,擔心沈將軍殺進京來,這便趕收拾行囊跑路了?”
“……”
姜稚越想這事越覺荒唐,想想應當不會這麼巧,可又想著萬一呢,翌日實在坐不住,一早便登了裴府的門。
卻聽說裴子宋正是今日啟程,此刻已經在出城的路上。
以裴子宋周到的禮節,必定已與京中親朋好友都作別過,與好歹是共患難的,遠行居然連告知都不曾,看來驚蟄的猜測當真不錯。
姜稚打聽清楚裴子宋走的是哪道門,趕忙讓車夫掉頭,往城門方向追了過去。
趕慢趕,好不容易半途追見了裴家的馬車,想讓驚蟄喊停裴家車夫,卻不料這一喊,裴家的馬車竟然越駛越快,眼見著車轉得都快起火星子了!
姜稚往前一打手勢,命令自家車夫務必攔截下裴家馬車。
車夫拿出畢生所學的趕車技巧,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于在城門口反超裴家馬車,一個甩尾一橫。
裴家馬車被截停。
姜稚這一路乘得搖搖晃晃,頭都發暈,著額角被驚蟄攙下馬車,上前走到裴家馬車邊上:“裴公子跑什麼?”
車人似是躊躇了下,掀袍走了下來,頷首作揖道:“不知郡主在后,裴某失禮,郡主有何要事?”
姜稚看了眼他泛紅的耳廓。這一害便上臉的人,還是放棄撒謊吧。
姜稚尷尬地輕咳一聲,朝他招招手,示意他走到無人,而后問:“我問你,前些天,你可是去了太清觀?”
裴子宋垂著眼搖頭:“不曾!”
那就是了。姜稚恨恨嘆了口氣,怎麼張道長還未上鉤,裴子宋卻咬餌了。
“我與你說,我那日所言都是騙道祖的。”
裴子宋驀地抬起眼來。
姜稚繼續解釋:“我與道祖說反話,道祖可惜這段姻緣,便會更加努力將我與沈將軍綁在一起,你可明白?”
裴子宋愣愣看著:“竟有這等道?”
“可不是,我那嫁都快做完了,絕沒有要與沈將軍退親的意思。”
裴子宋遲疑之下耳一路紅到底:“是裴某誤會了,裴某慚愧!”
“不怪你,這不趕巧了嗎?”姜稚擺擺手,“所以你千萬別想不開離京,你母親不好,你這離了京,豈不顧不上家了?”
裴子宋緩過一陣臉熱,搖頭:“郡主也誤會了,我的確因此未曾向郡主作別,但并不是因此離京,那日去道觀,我便是去擇定赴任期日的。”
“你這是——”
裴子宋正起來:“在書院時我曾同郡主說,為國為民,大有人在,不缺我一個,母親卻只有我這麼一個兒子,為社稷拋棄至親,實非我愿……可這次親歷旱,又經杏一戰,我心有所,只覺當日之言太過輕忽,如今朝廷正值用人之際,母親不愿我為守著小家,我也決心為天下千家萬戶盡自己一份力。著急出發,是因我赴任之地正是杏,戰火后的杏亟待重建,我想盡快協助曹司馬——哦,眼下是曹刺史了,一起重建杏。”
裴子宋說這番話時,眼底芒閃,仿佛在向往一座生機,繁榮昌盛的州城。
“原是如此……”姜稚長出一口氣,笑道,“那太好了!杏有你與曹刺史,定會很快重現生機。”“郡主與沈將軍日后來往于河西與長安,經過杏也可進城落腳,我招待你們。”
“一定。”姜稚一看頭頂的日頭,“倒是我耽誤你赴任了,你這便快快啟程吧!”
裴子宋看著面前的人,鄭重長揖到底:“子宋此番決定,亦是教于當初在杏的郡主,有幸與郡主并肩作戰過一程,愿郡主往后平安順遂,喜樂無憂,與沈將軍幸福滿。”
姜稚回禮道:“也愿裴公子前程似錦,有志竟。”
裴子宋再次長揖,隨即退后轉,掀袍走上馬車。
姜稚在原地目送他離去,仿佛看到很多年后的國之棟梁朝之肱,在這興武十二年八月的秋日踏上了他仕途的第一步。
欣地著馬車駛遠,姜稚轉頭看向驚蟄:“好了,回去吧,方才說起嫁,差點忘了阿策哥哥讓我好好盯著的,這便催上一催去!”
*
了秋,天氣日漸轉涼,這十年難遇,給大燁帶來深重災難的熱夏終于偃旗息鼓。
永恩侯的咳疾好轉許多,不必臥病在榻,已可下地行走。
姜稚放寬了心,看李答風得了空閑,便讓他也不用再日守在府上,大可去外頭轉轉,譬如去“風徐來”喝喝小酒。
臨近中秋的午后,姜稚獨自在瑤閣曬著太逗虎虎,忽見驚蟄匆匆進來:“郡主,奴婢剛剛收到一個好消息,張道長當真云游歸來了!”
姜稚立馬放下手中的逗貓棒,直起來:“可我逮著了,咱們這便去太清觀。”
驚蟄虛虛攔下人:“郡主稍安,如今張道長跑得了道士跑不了觀了,您還是先看看另一個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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