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沒有這事也不與他鬧別扭了……”
永恩侯放心地長出一口氣:“那便好,省得舅父還得觍著老臉去跟裴相套近乎。”
姜稚撇撇:“舅父就這麼怕我嫁不出去呀?”
永恩侯一噎:“舅父當然知道想娶我家的兒郎排著隊能繞長安城一圈,可就怕你自己不早早選好親事,回頭誰塞你不喜歡的親事。”
“舅父這話說的,我若不想嫁,誰敢塞我親事?”
永恩侯想了想,嘆出一口氣:“,有件事,舅父不曾在你們臨去河西前說,是怕沈家知道舅父答應這門親事的目的不純,回頭對咱們家有什麼看法,為此輕忽待你,眼下看沈家小子豁了命為你,舅父便不擔心了……”
姜稚愣了愣:“什麼事?什麼目的不純?”
永恩侯手向榻邊幾案。姜稚將茶水遞給他。
永恩侯啜飲了兩口,擱下茶盞道:“你可記得,舅父起初是極力反對你們這門親事的?”
姜稚當然記得,舅父當初忽然轉變態度,是因那日拿著和元策的生辰八字去了趟道觀。
五月離開姑臧前夜還和元策聊起過這事。那天得知舅父生病,剛好元策派來長安查話本源頭的親信也傳回消息,說太清觀的張道長開春便云游去了,找不著人。
張道長本就是當年預言雙生子禍國一說的見微天師的親傳弟子,離京的時機又如此巧合,那時候他們便確信此人一定是這件事的參與者。
再聯想舅父當初去了趟太清觀之后便答應了親事,猜測舅父肯定也聽信了張道長的慫恿。
姜稚問道:“舅父會改變主意,想來是聽張道長說了什麼神神叨叨的話吧,那張道長可是說我若不嫁給阿策哥哥便會倒大霉?”
“若是神神叨叨,舅父還不至于聽信,那日張道長與我說,你命里原定的姻緣是要去西邏和親。”
姜稚驚得瞪大了眼:“……什麼?”
“張道長與我說時,西邏沒有半點風聲,可等我從道觀出來便聽說了西邏王后病危的消息,舅父一想,這前任和親公主病亡,可不得尋下一任?趕忙聽著張道長的話,將你這親事定了下來。”
姜稚匪夷所思地想著,搖了搖頭:“舅父,您怕是被那道長騙了,和親這事怎麼可能落到我頭上?”
“舅父后來打聽過了,那個西邏老王年紀一大把了,為人卻貪,你這好樣貌若給他們盯上,那可說不準……好在正月里你天天纏著沈家那小子,不曾去宮里赴宴,也沒在西邏使臣那兒臉,這一看啊,沈家小子當真是你的福星!”永恩侯篤定地說。
……這倒是不無道理,可這位張道長本就一心想要撮合和元策,胡編造也是極有可能。
畢竟當初那個江湖道士還說若不去太清觀還愿,便會遭天譴,結果卻是去了才遭“天譴”,撞壞了腦袋呢!
眼看姜稚皺著眉頭百思不解的樣子,永恩侯寬道:“不過如今西邏王后病故都快半年了,西邏也沒向大燁求娶公主,再說你既未去拋頭面,又已定親,應當就像那道長所說,這門親事可免去你和親之苦,你也不必心了。”
就像裴雪青不曾將沈家的告訴家人,姜稚也不可將話本的事告訴舅父,只能點頭:“好,我明白了。”
心底卻暗暗想著,這事怎麼竟是越發離奇,得抓時間親自去一趟太清觀了。
翌日清晨,城郊,姜稚仰著面前這座建于清幽半山,翠林環繞,錯落有致的道觀,目落在那面古樸的玄門匾上,掃過其上三個筆法俊逸的金字——太清觀。
看起來與尋常道觀也并無不同,當初之所以選擇到太清觀討教舅母那副偏方的事,純粹是沖著張道長乃是見微天師的弟子,京中權貴們都喜歡來這里問卦,也是這個原因。
姜稚頭戴輕紗帷帽,被驚蟄攙扶著一步步拾級而上。
驚蟄問道:“郡主,不是說張道長去云游了嗎?您來了也見不著人呀。”
姜稚低聲道:“他大費周章做了這麼多事,既然遠去云游,臨走定與觀中人代過關注著我與阿策哥哥的婚事,否則萬一他如此煞費苦心,我與阿策哥哥依然不了眷屬,他難道不再出面撮合了嗎?”
驚蟄恍然大悟:“郡主聰慧,所以您今日過來是為了——?”
“自然是用計他出關,”姜稚彎一笑,“我們來得早,這會兒香客不多,一會兒你便大張旗鼓與觀中弟子說永盈郡主前來敬香,請他們為我清空殿堂。”
一刻鐘后,無人的殿堂,姜稚虔誠地跪在團上,對著面前三尊神像,雙手合十,閉著眼道:“三清道祖在上,信稚,今日前來是為懺悔不忠之心。”
“信之未婚夫婿,本是信心中認定的良人,然信六月里遭逢生死大難,其間未婚夫婿不在邊,信對一與我共患難的兒郎生出愫,難自抑,如今意悔婚改嫁……”
張道長定是個聰明人,若要編,必須編得合合理,煞有其事,只得如此真假參半。
反正杏城與共患難的兒郎這麼多,張道長也分不清是哪一個。
姜稚碎碎念著說到最后:“信心意已決,這便打算退親,道祖不必勸我,只愿道祖原諒信心志不堅,始終棄之罪,勿降下天罰,信欠未婚夫婿的,只得來生再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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