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朱逢源面猶豫。
“大人,不可!”魏寂搖頭,“這畢竟是玄策軍,豈可凌駕于我杏守軍之上督戰……”
朱逢源為難道:“的確,郡主,若無調令,玄策軍不宜參戰……”
姜稚涼涼瞥去一眼:“長安恐怕都在等玄策軍來救,我玄策軍中銳就在你杏城,你推三阻四,可是與叛軍同心?”
“下絕無此意!”朱逢源瞪大了眼。
裴子宋微微笑著:“朱刺史,大敵當前,將在外君命有所不,此時還當變通行事,再說這一百名玄策軍都是護送郡主回京的人馬,如今郡主蒙難,他們自然要保護郡主安危,難道圣上事后還會怪罪您保護了郡主嗎?”
這一個紅臉,一個白臉,朱逢源看看姜稚,又看看裴子宋,揪著滿臉的褶子松了口:“那就這麼辦吧……”
姜稚點點頭:“那便請朱刺史將此軍令白紙黑字寫下,蓋上印,省得我軍中將士辦事束手束腳。”
……這哪里是怕辦事束手束腳,分明是盤算著萬一圣上怪罪,也由他這刺史擔責。
朱逢源在姜稚的視下,著頭皮執筆照辦。
姜稚轉向三七:“路開好了,接下來就給你們了。”
三七肅穆拱手:“玄策軍定不辱使命!”
深夜子時末,姜稚和裴子宋面對面坐在衙正堂,沉默地盯著手邊的茶盞。
兩軍戰已持續兩個時辰,戰的地點從一開始的東城門,到了現下的北城門。
姜稚和裴子宋起先還在討論形勢,到后來除了等待也無事可做,便了這般的相顧無言。
衙在城南,這里靜悄悄的,聽不太見號角聲,好像今夜只是一個普通的夜晚,外面什麼也沒發生,然而茶盞里細微波的茶水卻證實著廝殺的激烈,證實著這座城池正在面臨生死存亡的威脅。
姜稚看著眼下茶水漾開的一圈圈波紋,眼前浮現出四月里在玄策大營目睹的攻守城戰演習——硝煙彌漫,戰車疾馳,喊殺沖天。
演習尚且如此,若是實戰……
“裴子宋,倘若,只是倘若……”姜稚忽然抬起眼來開口,“倘若城破,你落敵手,范德年拿你要挾裴相投誠,裴相會怎麼做?”
裴子宋似乎也早已預想過此事,篤定地笑起來:“父親必不可能為了他的兒子向謀權篡位之人投誠。”
姜稚跟著一笑,點了點頭。
“郡主呢?”
姜稚收起笑意,默了一默,與裴子宋出一樣篤定的神,說的卻是:“我不會落敵手。”
裴子宋目輕閃,靜靜看著對面的人,皺了皺眉頭。
忽然一陣奔走的腳步打破了正堂的寧靜。
兩人齊齊站起來,看見三七抹著滿臉的泥奔了進來:“夫人,我們退敵了——!”
姜稚懸了整夜的心終于往下落了一截:“敵我傷亡如何?”
“我方傷亡尚在清點,估計在一千以,叛軍只剩約莫三千殘兵,扛不住暫時撤退了!”
“我們的人可都還好?”
“夫人放心,弟兄們只是督戰,并未傷!”
“眼下外頭什麼局勢?”
“我們扛過了第一波火力,接下來就看叛軍后續兵力何時抵達,若附近各州堅持久一些,我們便可多一些息時間,不過今夜應當不會再有第二戰了,夫人快去歇一覺吧!”
姜稚放下心來:“那你們也……”
話音未落,又一陣奔走的腳步聲響起,一名玄策軍士兵疾步里:“夫人,不好了,城西糧倉失火,朱刺史也不知所蹤了!”
像一道驚雷打在頭頂,眼看整座衙的人轉瞬間一窩蜂出去城西救火,姜稚和裴子宋熬了半宿,懵得頭腦發暈。
城西的糧倉貯存著杏守軍的糧草,一旦失火,這仗便等同輸了一半……
敵軍沒打進城,糧倉卻失火了,這是禍起蕭墻之,出了細作!
姜稚立馬讓人來魏寂問況:“朱刺史怎會失蹤,他先前不是去北城門坐鎮了嗎?”
魏寂低著頭答:“是,但方才戰事混,大家也沒注意大人何時不見的,等發現糧倉失火,想與大人稟報,便是誰也找不到大人了。”
姜稚額角作痛,氣得來回踱步:“城西糧倉這麼重要的地方,你們不曾派重兵把守?!”
魏寂面有難:“自然是派了重兵把守的,可若是有人能讓駐守的士兵聽他調遣……”
姜稚腳步一頓:“你的意思是,和叛軍里應外合的人是朱刺史?”
“下不敢妄斷,但城西糧倉并無打斗痕跡,那些守軍是與大人一樣憑空消失的,而且大人的妻也都不見了,眼下看來只能是——”
姜稚和裴子宋看了彼此一眼。
裴子宋點點頭:“魏長史先去忙吧,看這糧倉里的糧草還能搶救下來多。”
魏寂頷首告退:“救火之事便給下,郡主與裴公子今夜辛苦,回房早些歇息,明日說不定還有一場仗。”
姜稚目送魏寂轉離開,轉頭問裴子宋:“你怎麼看?”
“出了細作,今夜這一戰便好理解了——范德年本以為杏城里有應,所以并沒有對這座易守難攻的城池加派更多兵力,卻沒想到你讓玄策軍督戰,應失去了放水的機會,反將叛軍打得倉皇而逃,所以這應只能臨時心生一計,趁燒了城西糧倉,好搖我們下一戰的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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