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稚放了心,見裴雪青沉沉睡著,便不打擾退了出來,到了外間,問起裴子宋此前遭遇流民生的事。
裴子宋本想送出廂房,手引路的手猶豫著一頓。
見他仿佛當真不敢與多說閑話,姜稚往西北努努下:“你不必管他,他寫那玩笑話的時候又不知今夏這天會熱災,若知道如今我們同是天涯淪落人,他也不得我與你們彼此照應著些,我問你流民的事,是想為前路做做打算。”
“是子宋狹隘了。”裴子宋尷尬地紅了耳朵,請在客椅坐下,與說起前些天的事,“那日我們路遇一批流民討食,見他們得只剩皮包骨頭,臉也曬得皮了,當真可憐,便將馬車里的干糧和水全分了出去,沒想到車行不遠,又來一批流民,我們除了留給自己的一只水囊,已然拿不出救濟之,可這批流民兇惡,圍著馬車便要手搶奪,幸虧魏長史剛巧帶人巡經附近,將我們救了下來,告訴我們遇到這種形不應當隨意給食,否則看著是救人,其實會引起更大的禍患,還可能把自己搭進去。”
姜稚點了點頭,那朱刺史瞧著為人諂,魏長史倒是個牢靠的。
估計是這一路得玄策軍護衛,流民遠遠看見軍隊便怕了,不曾上前討食,否則必然也像沒有經驗的裴家兄妹一樣作為。
“流民這麼多,朝廷都不管嗎?”姜稚蹙了蹙眉。
“今年連北邊都是熱不可耐,南邊更甚,且熱得比往年更早,我也是前些天才得知,此次旱其實三月便有苗頭,四月便開始了,到五月底,南面三州連續三月滴雨未降,顆粒無收,鬧開了荒,可底下吏一直息事寧人,瞞報災,朝廷在六月中旬才得知確切的事態。”
“竟連朝廷都是六月才得到消息……”難怪四五月的時候,天高路遠的河西一點風聲也沒有。否則五月走到半路可能就被元策接回去了。如今卻說什麼都來不及了,行程過了七,已是騎虎難下。
裴子宋眉頭深鎖地搖了搖頭:“更我憂心的是,前些天我詢問了許多南邊來的流民,發現實際災很可能比朝廷目前所知還更嚴重,南邊三州許已是赤地千里,殍遍野,如今流民不斷,這樣下去,恐天災未平,人禍將起……前日我已手書一封,與家父說明此事,希來得及阻止事態惡化。”
不管是長安還是河西,消息都不如離災民最近的民間靈通,裴子宋年登第,學識過人,他既然如此判斷,說明當真可能發民。
姜稚本只是擔心自己要滯留幾日,晚些才能見到舅父,聽裴子宋這麼一說,心底打起鼓來。
裴子宋連忙寬:“不過你也不要太擔心,杏城最近開放糧倉,接濟流民,進來的流民多心存念,我們所在的地方倒不至于發民。”
姜稚點點頭,斂想了想:“裴子宋,我問你一個逾越的問題,你若覺不便,不必作答。”
“郡主請說。”
“災拖延這樣,想必皇伯伯已是雷霆大怒,不吏都要被罷免,你打聽了這麼多事,可知此次賑災一事是否牽連到哪位皇子?”見裴子宋果真意外一愣,姜稚輕咳一聲,兜了個圈子,“你也知道,我與四殿下兒時是舊識,不知此事可與他有關……?”
原來如此,那沈元策不去與四殿下爭風,怎麼逮著他了?
哦,想起來了,因為四殿下已經婚了……
裴子宋心底念頭一轉,忙正答:“這倒也沒什麼不能說,據我所知,原先負責此次賑災的員是太子殿下那邊的,出了這麼大的岔子,太子殿下恐怕確實大牽連,四殿下倒沒什麼事,反而臨危命,接手了賑災事宜。”
“那就好!”姜稚面上欣一笑,心里卻不安。
太子犯錯,照理說二皇子定要趁勢而上,大展鋒芒,舉薦自己手底下的員,或者自請接手賑災事宜,但最終這件事卻給了四皇子。
看來皇伯伯對于二皇子和他背后的河東已經防范到了極點。
姜稚想起離開姑臧前夜,跟元策問起朝中局勢,元策說,如今朝廷和河東只差一層窗戶紙便要公然劍拔弩張,今年年關,河東節度使未必還會進京。
倘若范德年不進京,不管是朝廷先發兵降罪,還是河東先手,兩邊開戰都不遠了。
當時姜稚聽著還在想,那就算有戰事也得過了年關,年關元策進京,到時候他們在一起,什麼都不怕。
可如今天災突如其來,朝野皆是一片混,也不知事會不會有變數……
要獲知朝堂上的第一手消息,還得盡快回到長安去。
翌日上午,刺史府衙正堂。
朱逢源恭敬站在一旁,驚訝地著座上的貴人:“郡主才歇了一夜,這就要繼續趕路?可是下這寒舍哪里招待不周?”
姜稚懶得應付這些腔,支著額角輕輕闔上了眼。
后驚蟄代為開口,笑著說:“郡主問什麼,朱刺史答什麼便是,您只需要告訴郡主,眼下杏州往長安一路的道可有流民散落,若有,還勞煩朱刺史點些人手,為郡主開開道。”
朱逢源知道自己多了,面一凜:“是,下明白,下這就去安排。”
驚蟄微笑點頭:“郡主回到長安,定不會忘記朱刺史的功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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