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傍晚,裴雪青來了一趟沈府,問可有收到永恩侯寄來的信。原是舅父見此前請裴子宋代筆,疑心元策會否攔截信件,所以也寄了一封信給裴子宋,一則對他此前送信之舉表示激,二則請他幫忙確認是否收到回信。
姜稚見裴雪青特意為此跑了一趟,剛巧到了飯點,便留用了晚膳,晚膳過后本想派人送回客棧,想著過去一路正好順道逛逛夜市,就與一道出了門。
路上又遇到裴子宋來接妹妹,這就了三人同行。
覺到后那道很是復雜的目,姜稚回頭看了一眼裴子宋。
裴雪青對沈家的守口如瓶,連父親和兄長也不曾說,裴子宋善解人意,見妹妹不愿說也未問,但心底估計早就有了猜測。
裴雪青此前在長安幾次三番打探有關元策的事,又在元策定親之后大病一場,等元策前腳來了河西,后腳也跟來了河西,上次來找元策又是哭腫了眼回去——裴子宋鐵定以為妹妹對元策用至深,深到明知他已定親也不甘放棄。
此刻看二人如此關系,卻如此親,心必然五味雜陳。
姜稚朝裴子宋道:“裴公子不必擔心,我與雪青阿姊往日在長安是有些誤會,如今已經解開了。”
裴雪青也向兄長點了點頭:“是的,阿兄,稚妹妹待我很好,你莫多想。”
裴子宋朝兩人溫和地笑著,聽著這姐姐妹妹的,眼神更復雜了。
姜稚和裴雪青手挽手穿過長街,忽聽得一陣梆板月琴之聲和著咿咿呀呀的悉鄉音響起,朝前一看,見那頭圍攏了一群人,人群當中有支戲班子在唱戲賣藝,里唱的正是長安的秦腔。
“居然在這兒能聽著梆子戲。”姜稚和裴雪青都有些好奇,循聲朝前走去。
三七見兩人想聽戲,忙替們開出一條道,讓兩人走到人群前頭。
人群中央,長須紅臉的綠袍武生手提一把假大刀,隨樂聲腳步噠噠地轉著圈,刀一提,手一翻,一記鏗鏘有力的丁步亮相。
“好——!”
周圍多是當地人,聽不懂秦腔的唱詞,不過看這架勢厲害,都在興致地鼓掌好。
討錢的賣藝人手端鑼盆繞著圈走著,姜稚見這一行長安人異鄉賣藝不易,招手問后三七拿錢。
三七掏出錢袋子遞給姜稚,不好意思打擾郡主聽戲,便問裴子宋:“裴公子,這唱的是什麼詞兒?小人一句也聽不懂。”
裴子宋側耳聽了會兒,與他解釋:“這唱的是一出父為子報仇雪恨的戲,說是這主人公的兒子命喪同窗之手,父親為兒子報仇,將那同窗一家子收拾了,誰知報完仇才發現,仇報錯了,原來害他兒子的另有其人,這幕后之人手段高明,借他的刀殺人不說,自己竟還獨善其,全而退,他眼下便要找那真正的仇人去報仇雪恨……”
三七:“那這幕后之人可當真心狠手辣,此仇不報,枉為人父!”
姜稚本是隨意聽個響罷了,本未在意唱詞,聽后兩人一來一回探討著戲本,忽然一愣,回過頭去:“你們說什麼?”
三七將裴子宋的話給姜稚簡單轉述了一遍。
耳邊樂聲震耳聾,卻在此刻變了遙遠模糊的嗡嗡低響,姜稚滿心只顧著在想——這故事怎麼這麼耳?
兒子為同窗所害,父親給兒子報仇卻找錯了對象,報完仇才意識到有人在借刀殺人……
姜稚霍然抬眼。
這不就是元策借卓家之手扳倒鐘家的故事嗎?長安來的人,又在姑臧唱這樣的戲,只是個巧合,還是?
姜稚再次看向這支戲班子,不知是不是的錯覺,總覺那一張張彩繪的面孔變得森可怖起來,不管是不是——
“三七,”姜稚連忙低聲與三七道,“快去給你們將軍傳信……”
話未說完,裴雪青一聲驚,裴子宋高呼“小心”,一把拉過姜稚。
姜稚被拉得一個踉蹌,垂眼一看,一柄尖刀幾乎著腰而過,只差一寸就要捅到。
一轉眼,那一個個戲子一摘戲冠戲袍,出里頭的黑勁裝,一拔腰間的真刀殺了上來。
三七面一厲拔劍上前。四下看戲的眾人紛紛尖著跑開。
姜稚三魂七魄尚未歸位,下一剎,已被裴子宋拉著往后撤去,置于流之中。
滿街都是驚慌四散的人群和東倒西歪的攤架,裴子宋一人護著兩人,帶著姜稚和裴雪青艱難躲避。
忽然一撥混的人流涌來,姜稚后背被人一沖撞,開了裴子宋的手,就這麼和裴家兄妹走散了。
一轉頭已看不著兩人蹤影,卻見后的青面刺客越過人群直追而來。
姜稚絕地拔步就跑,迎面撞上一道逆流而來的影,一抬頭,看見一張悉萬分的臉,如蒙大赦,急聲道:“阿策哥哥,好、好像是宣德侯派來尋仇的人!”
元策目輕輕一閃,一手將拉到后,一手拔匕一揚。
匕首如利箭破空,嗤一聲之響。姜稚躲在元策后,眼看當先那名刺客心口中刀,緩緩倒了下去。
元策回過頭來,看著嚇得不輕的人,眨了眨眼:“你剛我什麼?”
“什麼?”姜稚懵懵地抬起頭來,腦袋里一團漿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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