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卻只是桀桀地笑，影漸漸模糊。

畫面一轉，兩人在山中，外雪花紛飛。

他著的下，邪氣地問：“柳拾意，你就這麼喜歡我？”

隨即，他將在一張小榻上，親吻的，的脖頸，的脯。

他說：“我別的不能給你，但讓你在床上舒服的本事也是有的。”

柳拾意沒掙扎，在他的親吻中墜落，也在他的親吻中哭泣。

後來，隨他去了個很遠的地方，那裡稱作金昌。

這個夢境莫名令柳拾意害怕。

因為太真實，分明在夢中，卻如此清晰地到心痛。

們吵架了，他將錮在邊，惡狠狠地說：“你想去哪？你想也別想，招惹了我，死也要死在我邊。”

他突然變得可怕。

更可怕的是，居然懷了他的孩子。

坐在榻上，以淚洗面，哀求著說：“裴沅瑾，我想回去......”

夢境到這，柳拾意猛地醒來。

大口大口氣，那個名字像一道驚雷劈腦海中，令驚恐。

裴沅瑾！裴沅瑾！

怎麼會是他？

漸漸地，柳拾意不可抑制地流淚。

夢裡，那些未曾出現的畫面，如水般爭先恐後灌的腦中。

想起來了！

一切都想起來了！

.

裴沅瑾到達臨州這日，天氣晴朗。

他帶著數十輛馬車的聘禮沿著長街浩浩地去了柳家。

百姓們站在街道旁瞧熱鬧。

有人低聲說：“這是京城來的裴三公子，來咱們臨州知府家提親的。”

“哪個裴家？”

“裴家你不知道？京城裴家啊，這位三公子正是當朝首輔裴沅禎的堂弟。”

“哎呀！裴家可是大族啊，柳家往後怕是要走運了。”

人人長脖頸瞧，無不羨慕柳家得了個好兒，耀門楣。

可此時此刻，柳家夫妻卻坐在堂中愁眉苦臉。

小廝跑進來稟報：“老爺夫人，裴公子到門口了。”

柳夫人心下一慌，看向丈夫：“怎麼辦？”

柳大人嘆氣：“能怎麼辦？如實說就是。”

“罷了”他起：“我先去迎一迎裴公子。”

裴沅瑾的聘禮抬到了柳家門口，卻被柳大人攔在門外。裴沅瑾不知發生了何事，見柳家眾人面愁苦，路上心裡那燥鬱此刻達到了頂點。

他問：“伯父，發生了何事？可是柳小姐......”

“裴賢侄，”柳大人覺得沒臉得很：“你們的婚事......恐怕得從長計議。”

裴沅瑾蹙眉：“為何？”

柳大人張了張口，不知如何說。

裴沅瑾看向一旁的柳拾清：“柳兄，貴府到底何意？”

柳拾清揮退眾人，著頭皮道：“裴兄，我阿姐.......也不知怎麼的，昨日早上醒來一直哭哭啼啼，說不想嫁你了。”

裴沅瑾一頓，心下有種不好的預。

他追問：“哭哭啼啼，只說不想嫁我？其他的還說了什麼？”

柳拾清搖頭：“阿姐哭得傷心，像著了魔似的，嚇得爹孃大跳。阿姐說不想與你定親了，固執地要去外祖家。我爹孃怕想不開，沒敢阻止。是以，我阿姐昨晚已經坐船去外祖家了。”

裴沅瑾渾僵，心一寸一寸地下沉。

突然如此，難道是知道什麼？

還是也如他一樣，想起了上輩子的事？

“裴兄？裴兄？”柳拾清喊他。

裴沅瑾回神，苦地笑了笑：“沒事。”

隨即，他對柳大人長長作了一揖：“伯父，晚輩與柳小姐之間存了些誤會，敢問外祖家在何？晚輩這就去向柳小姐解釋清楚。”

不論嫁與不嫁，上輩子的事，他始終欠一個道歉。

.

莞城肖家。

肖老夫人拉著外孫的手，歡喜道：“阿意來了就多住些日子，我總是盼著你來，昨日睡前都還在想吶，不料一睜開眼就瞧見了。”

柳拾意坐在外祖母旁，低頭應了聲“好。”

旁邊的大舅母和二舅母也說：“阿意也來得巧了，明日城中有一場廟會，聽說還有傳道士來我們這裡，有天散花表演，屆時讓你二表哥帶你去瞧瞧。”

柳拾意跟舅家的二表哥肖鼎最要好，小時候也曾在一個私塾讀過書。

問：“二表哥呢？怎麼沒見他？”

說曹曹到，肖鼎從外頭進來，一口白牙閃閃發亮：“我說今日耳朵怎的這麼燙，原來是表妹念我啊。”

大舅母常氏忙起捶他：“你胡說個什麼？居然打趣起你表妹來，也不想想你表妹面皮薄，又不是人人都跟你一樣麵皮跟城牆拐角一樣厚！”

眾人哈哈大笑。

柳拾意也笑，回到外祖家，心底的那些沉悶總算散了些。

跟長輩見禮過後，婢領柳拾意回住的院子。

肖鼎小跑追上來，在左肩拍了下，又繞去右邊。

柳拾意福了福：“二表哥。”

肖鼎道：“才一年未見，表妹怎麼生疏起來了？”

柳拾意問：“二表哥有什麼事？”

“沒事就不能來瞧你麼？”肖鼎說。

柳拾意才不信，這人無事不登三寶殿，靜靜瞧他。

肖鼎撓撓頭：“還是瞞不過表妹，我確實有一事相求。”

“表哥請說。”

“我母親讓我明日帶你去廟會，除了廟會我還想去個別的地方，屆時表妹為我打打掩護如何？”

柳拾意無奈：“為何每次都找我打掩護？”

肖鼎笑道：“誰我母親最信賴你！”

.

莞城富庶，廟會也比別的地方熱鬧。再加上這次有傳教士來此，傳經的同時，還有各樣的表演，引得百姓們紛紛出門觀看。

一時間大街小巷車水馬龍，熱鬧非凡。

肖家的馬車到了籮安街便過不去了。

車伕說：“二公子，前頭人多，路堵了。”

肖鼎騎馬過來，低頭問車裡：“表妹，我們走過去如何？”

柳拾意從馬車裡出來，了眼烏的人群，些許抗拒。自從想起上輩子的事後，再不是之前那個無憂無慮的柳拾意，比起熱鬧，更喜清淨。

可舅母好意不能拂，忖了忖，下了馬車。

兩人逆著人群走。肖鼎指著前頭：“表妹，穿過這條街，前面就是福壽樓，屆時我們在那吃茶等表演隊伍過來。”

柳拾意點頭，正抬腳，前頭突然湧來兩人。攘間，跟肖鼎已經錯開了一大截。

“表哥？”喊，但肖鼎沒聽見，裡還在興致說話。

柳拾意準備再喊，但下一刻手臂突然被人一拉，帶離了人群。

當瞧見裴沅瑾那張臉時，柳拾意整個人呆住。

裴沅瑾盯著：“為何不告而別？”

兩人此刻站在偏僻的巷子裡，右邊出口仍然瞧見街上來來往往的人群。

“柳拾意，你不想嫁我了嗎？”裴沅瑾問。

眼前的人與上一世重合，周遭的喧鬧令柳拾意分不清現實與夢境。

頃刻間，大滴大滴的眼淚落下。

柳拾意試圖讓自己鎮定，可卻怎麼也做不到。

最後，哭得彎下腰，捂著心口。

裴沅瑾偏了偏頭，眼睛也漸漸泛紅。

“柳拾意，對不起！”

這聲對不起，令柳拾意“哇”地哭出了聲。“你為何還要來？你為何還要來招惹我？”拼命捶他。

裴沅瑾任捶，見落淚，忽然心揪一團。

“對不起！”他仍舊道。

“我原本只想彌補上輩子的過錯，但我還是控制不住......”喜歡你。

“對不起！”他又說。

柳拾意在他一聲聲“對不起”中，泣不聲。

這時，肖鼎慌張地找到這，瞧見柳拾意在哭，衝過來就朝裴沅瑾揮拳。

“你個畜生！敢欺負我表妹！”

裴沅瑾被他打了個趔趄，緩緩站直。

肖鼎拉開柳拾意，擔憂地問：“表妹，他怎麼著你了？別怕，表哥來了！”

柳拾意沒說話，兀自傷心落淚。

肖鼎以為到了莫大欺辱，當即挽袖又向裴沅瑾衝過去。

他拳打腳踢，徑直將裴沅瑾踢倒在地上。

裴沅瑾抱著腦袋，毫不還手，也不吭聲喊疼。

直到肖鼎打累了，蹲下去揪著他領：“你是何人？看你穿得人模人樣，沒想到這般齷齪。”“走，跟我去見！正巧我大哥在縣衙當值，惹著我表妹，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聞言，柳拾意上前攔住肖鼎。

“表哥，算了，他沒欺負我。”

“沒欺負你，你怎麼哭這樣？表妹你別包庇這種爛人，我......”

說到這，他停下來，緩緩察覺出不對勁。

“表妹，難道你們......是認識的？”

柳拾意點頭。

肖鼎不知想到什麼，心頭怒火騰昇，一腳踢向裴沅瑾。

“你個畜生！居然敢玩弄我表妹，看我不踢死你！”

“表哥！誤會了！”柳拾意拉住他：“不是這樣的，別打了！”

“不是這樣是哪樣？莫不是表妹還心疼這種人？”肖鼎恨鐵不鋼。

“你別怕，只管跟表哥說，他是不是負了你，但凡你說一個是，表哥就弄死他！”

柳拾意紅著眼搖頭，求道：“表哥別問了，我們回去吧。”

裴沅瑾捲在地上，目送頭也不回地離去。

半晌，低低笑起來。

.

柳拾意回了外祖母家，之後再沒出門。

可那日裴沅瑾眼眶發紅的模樣一直浮現在的腦海。

印象裡的裴沅瑾是驕傲的，是狂妄的，是俊邪氣，也是意氣風華。

從未見他哭過，即便是上輩子他斷了隻手，他一敗塗地，甚至像只落水狗似的逃往金昌，也未見他流淚半分。

為何，為何會如此模樣？

他為何跟說對不起呢？

又憶起他在巷子裡說的那句話：“我原本只想彌補上輩子的過錯......”

他有什麼過錯？

喜歡他是自願的，後來生下他的孩子也是自願的。

他不欠！

既然重新跟父母團聚，只想與家人平平淡淡無災無難地過完此生。

裴沅瑾的事，再不想摻和了。

想到此，柳拾意打定主意，以後不再見這人。

上輩子的事就讓它結束在上輩子，這一世，各自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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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沅瑾也像是在莞城消失似的，後來肖鼎派人到去查，也沒查到這人丁點消息。

他對柳拾意說：“表妹，想必這人被我打怕了，滾出了莞城。”

柳拾意正在看書，頭也不抬。

“這樣也好，”肖鼎說：“免得他又來糾纏表妹。”

“嗯。”柳拾意不太想談這件事，抬眼問：“我聽大舅母說，你沒多久要秋試了，可準備好了？”

肖鼎理直氣壯：“家裡總拿我跟大哥比，可大哥是什麼腦子我是什麼腦子？我考了兩回都名落孫山，早就不想考了，就母親他非得著......”

話未說完，他瞧見不遠河面上有隻小船過來：“那是什麼？”

肖家住在莞城的南邊，臨近一條寬廣的河流。

從肖家的閣樓上去，能清楚地遊覽河面風景。

這會兒，肖鼎和柳拾意就站在欄桿旁，詫異地著河面上一隻小船。

等那船近了，肖鼎大喊一聲：“好得很！這個孫子居然還趕來！”

他厲聲吩咐：“去取我的玄鐵弓來。”

肖鼎讀書不行，可箭卻出類拔萃。

他長箭搭弓，對準裴沅瑾。

裴沅瑾就站在船頭，靜靜著柳拾意，不躲不避。

柳拾意也只是靜靜看著，並沒阻止肖鼎。

因為清楚，裴沅瑾武功高強，區區肖鼎又豈能傷他。

並不想阻止，若能以此讓他死了這條心，最好不過。

是以，站得筆直，目冷漠。

肖鼎瞄準，裡唸叨：“看我不斃了你。”

下一刻，箭矢破空而出，犀利且飛快地向船頭。

柳拾意盯著船頭的人，心跳到嗓子眼。

想，他一定會躲開的。

可料不到的是，裴沅瑾是個瘋子。

他無於衷站著，只靜默著，似乎比還殘忍，比還冷漠。

箭矢筆直地他的膛，隨後，他形一歪，落河中。

柳拾意腦子懵了片刻，嗡聲作響。

直到肖鼎大笑出聲：“表妹，我中了！”

柳拾意這才清醒，忙喊：“表哥救他！快救他！”

.

天朦朧，窗外照進一束淺淺的白。

裴沅瑾緩緩睜開眼睛，目的是個陌生的地方。

他皺眉打量了會，視線慢慢轉到床榻上趴著的人上。

倏而一頓。

柳拾意睡著了。

看天，這會兒才凌晨，難道守了一夜？

裴沅瑾放輕呼吸，悄悄打量眼前之人。

柳拾意睡得極其安靜，略顯乖巧，與上輩子歷經風霜的模樣不同，這一世的柳拾意眉目天真。

但兩輩子不變的是，還是這麼善良，還是對他於心不忍。

此前，他是故意出現在河面上的，他清楚肖鼎擅於弓箭。

他便是要試探，要試探對他的心意。

也故意要心，要拋棄過往和他在一起。

這一世，既然還喜歡他，就必定不讓退逃離。

裴沅瑾安靜地瞧了會，突然口傳來縷縷的疼，跟螞蟻咬似的。

他蹙眉，低低吸氣。

這輕微的靜驚擾了床邊人，柳拾意悠悠轉醒。

瞧見裴沅瑾蹙眉，立即上前詢問：“怎麼？傷口疼了？”

“疼！”裴沅瑾說，原本只有三分，這會兒弱七分。

柳拾意慌：“你別，我去喊大夫來。”

才轉，手就被人攥住。

裴沅瑾握住，聲音沙啞：“柳拾意，別走。”

柳拾意僵住。

“你既然恨我，為何還要救我？”裴沅瑾問。

室靜默。

過了會，柳拾意嚥了咽嚨：“有何奇怪，即便是隻小狗傷，我也會救上一救。”

“是麼。”裴沅瑾輕笑了下，這一笑牽扯傷口，他猛地咳起來。

柳拾意趕忙去幫他順背。

裴沅瑾漸漸緩過來，邊越發笑得得意：“你撒謊，你分明還喜歡我！”

他不說這話還行，一說，柳拾意又氣又怒，眼淚盈盈。

他總是這樣！

總是這樣！

篤定喜歡他！更是仗著喜歡他，欺負！

而可恨的是，偏偏自己不爭氣，即便活了兩輩子，也仍舊上這個可惡的人！

裴沅瑾無奈：“你怎麼又哭了？若是不想回答不回答就是，何必哭？”

“裴沅瑾！”柳拾意咬：“你憑什麼這麼對我？憑什麼？”

說完，嗚嗚哭起來。

這兩日擔驚怕，強撐著沒哭半分，卻被裴沅瑾一句話弄得潰敗。

裴沅瑾愣了愣，坐起，將人輕輕拉進懷中。

“柳拾意，”他說：“別哭了好不好？你若是想打我就打，但你別哭。”

柳拾意不可抑制。

“對不起。”裴沅瑾在耳畔輕聲道：“我一直想跟你道歉。”

“其實，上輩子在金昌的時候我就想跟你道歉 但遲遲沒說出口。後來你懷孕要回大曌 我很後悔 一直沒說出這句話。”

“對不起。”他又說。

柳拾意靠在他懷中哽咽不已。

“柳拾意 ”頃 裴沅瑾說：“別恨我了好嗎？我喜歡你 你別恨我了。”

柳拾意停下 緩緩抬臉：“你說什麼？”

“別恨我了。”

“不是。”

裴沅瑾不大自在道：“你不就是想聽我說我喜歡你嗎？我說就是。”

“柳拾意！”他大聲：“我喜歡....唔——”

下一刻 他被柳拾意捂住。

裴沅瑾先是一愣 繼而笑起來。

他這人長得俊 一雙桃花眼微勾 宛若漫天繁星。

“你閉！”柳拾意麵頰發燙。

“真的 ”裴沅瑾說：“我喜歡你 上輩子也喜歡。我知道你也喜歡我 既如此 你還是嫁給我吧 反正除了你我也沒什麼想娶的人。我老大不小了 家中天天催我家 我來臨州前還給我爹立下了軍令狀。”

“什麼軍令狀。”

“呃......”裴沅瑾眨了眨眼睛 無辜道：“要我明年務必生個大胖孫子 否則就別回去了。”

“......”

“柳拾意。”裴沅瑾不要臉地問：“咱們生一個好不好？”

柳拾意真是死了。

不明白好端端地

為何就談到生孩子。

漲紅著臉叱他：“你.......好不要臉！”

裴沅瑾哈哈笑起來。

笑聲又牽扯傷口 他疼得匍匐在榻上。

柳拾意擔憂 上前檢查 倏地被他抱住翻了個在衾中。

“你做什麼？”柳拾意掙扎。

“別！”裴沅瑾說：“若不想我的傷口出 你乖乖的。”

柳拾意果真不敢了。

任他的覆上來。

他小心翼翼 滿目繾綣。漸漸地 迷失在他繁星閃爍的眼眸裡。

閉眼的那一刻 想。

就這樣吧！

再糾纏一世。

再執迷一回。

往事已矣 莫負餘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