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陳良煥搖頭： “尤大人為人不茍言笑，辭別時亦面無表。"

“倩兒，”他些許著急：“你父親會不會接納我?”

這句“倩兒”,三分寵溺七分旖旎，令尤冰倩臉熱。

看了看堂，所幸眾人都在忙沒人注意這邊。

“我們出去說話。”道。

醫館後是一片荒地，以前是大戶人家的宅子，但後來宅子拆了，野草

雜生。不過院中花叢還在，繁華明豔。

兩人沿著小徑慢走。

"我父親子慣來如此，刀子豆腐心，有時候面上不顯，但心裡有衡量。""所以……”陳良煥問： “我在他看來是好還是不好?"尤冰倩笑： “你自然是好的，不然我父親不會主見你。”陳良煥停下，含笑著。

"怎麼了?"尤冰倩問。

”那我在你心裡呢?"

年郎目明淨純粹，心思從不遮掩，喜歡你便喜歡的直白熱烈。

尤冰倩比陳良煥大兩歲，按理說長兩歲也長些穩重從容，卻愣是被他看紅了臉。低頭："你當然也是好的。"

“哪好?”

"哪裡都好?"

陳良煥角揚起，漸漸擴大。滿心歡喜無發洩，倏地跑了。尤冰倩莫名其妙，見他跑到槐樹下又跑回來，依舊笑盈盈。

"我高興。"他說這模樣像個被長輩誇獎又或是得了心的糖果一樣，滿臉歡喜。

尤冰倩著他，噗吡笑了。

夏天炎熱，且又是午時。兩人走了沒一會，各自一汗。可這麼會兒時靜謐，皆不捨回去。

"再走走如何?"陳良煥提議。"嗯。"

尤冰倩點頭，與他並肩而行。

而已不知是他有意還是無意，袖擺總是拂過他的手。有事兩人的指尖在了一。這麼地，了兩三下，尤冰倩也張起來。“我們去樹下坐坐吧。”說。

"好。"

見率先抬腳，陳良煥想也不想牽上去。兩人掌心相，各自怔了怔。

卻並未掙開。

尤冰倩想來鎮定慣了，面上看不出什麼。倒是陳良煥，從耳朵到脖頸染上一片通紅。可小徑不長，槐樹就在不遠，兩人走上幾步便到了地方。若坐下來，必定得鬆開手。

陳良煥捨不得。

他遲疑片刻，道："不若，我們再走走?"

就這麼地，大熱天大中午，兩人在廢舊

的庭院裡走了一遍又一遍。各自汗流浹背。

八月初，宮中舉辦花宴。這場宴席是由宗人府舉辦的，意在為皇上選後。

上次在宮裡舉辦了場茶宴，邀請心篩選後的貴，但並沒有皇上中意的。因此宗人府跟禮部合計，決定將花宴辦得熱鬧些，五品以上員子皆可參加，且不分年齡不分嫡庶。

是以，連尤冰倩都得了帖子。

赴宴這日，尤大人有事提前去了宮裡，而尤家無眷長輩，是以便由尤冰倩帶著庶妹尤冰茹去。

尤冰倩在門口等了會，尤冰茹才姍姍來遲。

"哎呀，抱歉讓姐姐久等了。"

見庶妹一聲鮮亮的，珠釵華髻，皺了皺眉。

宮裡舉辦這場宴會為何人人皆知，竟不想這個庶妹如此不知分寸，打扮如此張揚。但也沒多說，只淡淡點頭： "上車吧。"

兩人倒的時候，宴席上已經坐了許多人，眷們扎堆寒暄。見尤冰倩來，紛紛側目。

尤冰倩在京城的貴圈中消失了近兩年，一度淪為笑柄，皆笑好好的貴不當拋頭面當個醫。

曾經，尤冰倩是貴表率，彷彿誰跟走得近也沾幾分才德似的，彼時許多人樂於攀附。後來尤冰倩被攆出家門，那些曾經走得近的人漸漸疏遠。

誰能想到，如今回了尤家，又變了那個溫婉端莊的尤家大小姐。眾人心複雜，隨後陸陸續續有人走近。

"冰倩姐姐來了?"

"冰倩姐姐許久不見還怪想念的。""冰倩姐姐這裳真好看，是哪家繡娘做的?"

一群貴圍著，從頭髮到首飾皆被人誇了個遍。而尤冰茹分明穿得比尤冰倩好看，卻被冷落在

一旁。

臉上的笑僵。

一同跟僵的還有不遠幾個貴，正是那些個曾跟尤冰倩關係要好，後來疏遠了的。

這會兒，很是尷尬。

尤冰倩早已看淡這些，恭維也好，嘲弄也罷，並不在意。禮待眾人，偶爾回應幾句，大多時候微笑傾聽。不消說，僅這副氣度就把旁的小姐們比了下去。

有

個婦人暗暗觀察了會，對旁邊的人道： “可惜了，若非尤小姐年紀大，我還真想討回去做兒媳。"

"可不是?也不知以後姻緣如何，為了行醫竟是生生耽誤大好前程。""我聽說曹家想上門提親。"另一人加話題。

"曹家?哪個曹家?"

“也不怪你們沒聽過，”那人說： “這曹家門第不顯，曹侍郎在朝中任個四品閒職，以前還算大戶人家，這些年漸漸沒落了。"

"曹家哪個提親?"

“曹侍郎次子。”

"他不是已經親了嗎?"

"前頭那個去了，想娶繼室。那曹二郎在醫館見過尤小姐，心心念念想討。""雖說曹家門第低了些，但尤姑娘已年過二十，這般年紀嫁曹家也配得。"

這話被尤冰茹聽到了，心漸漸好轉，臉上的笑又明豔起來。

再高貴又如何?還不是隻配做繼室!

款款座，尋自己的小姐妹們說話去了。

"你們聽說了沒?皇上今日選後。"有人低聲音道。尤冰茹豎耳聽。

"不知會花落誰家。"

“還能落誰家?猜都猜得出來。皇上年紀不大，能與之相仿卻還未出閣的也就那幾位。門楣低的就不用考慮了，皇上定看不上。”

“也是。”

"聽說除了皇上，還有一人即將賜婚。"

“誰?”

“陳良煥將軍。”

聽到這個名字，貴們興起來，連尤冰茹也湊得極近。陳良煥是朝廷新貴，位高權重且儀表非凡，許多人家都想招做婿。

“是廣恩侯府家，楊三姑娘對陳將軍一見鍾，揚言只想嫁陳將軍不然削髮當一輩子尼姑。侯爺夫人最是寵，哪能讓去當尼姑?況且這位陳將軍也很得侯爺夫人喜歡，是以楊家託關係都託到宮裡來了，想求聖旨賜婚呢。"

"宮裡什麼關係?後宮連個娘娘也無，不會是直接求皇上吧?"

"後宮

沒有，但染翠苑不是還有幾位太妃嗎?尤其是賀太妃，賀太妃跟懷淑皇后關係要好，且從小看著皇上長大，若是賀太妃相求，想來皇上會賣這個面子。"

"啊!"有人酸溜溜道： "想不到楊三命這麼好!"

"誰說不是呢。"

聽到這，尤冰茹立即去看尤冰倩。此時正在給曹家的夫人把脈，曹夫人笑得都合不攏了。低嗤了聲，心越發地舒坦。

沒多久，宮宴開始，皇上席，眾人跪下來山呼萬歲。

等皇上喊平時，大家抬眼看，發現皇上還帶著另外兩人過來。一個約莫十八九歲，面龐白淨俊秀，懷裡抱著把劍。

另一人是個小姑娘，年紀約莫十歲出頭，梳著雙丫髻，眉間一顆紅花鈿，乖乖巧巧地站在皇帝後。

"宴席開始!"侍高唱一聲，眾人座。

接著，鼓樂歌舞響起。

皇上後的那兩人單獨分了個長桌座，眾人暗暗納罕。"這又是哪來的新貴?怎得皇上如此青睞?"

有消息靈通的說：“那人劉淳，非京城人士，是皇上破格提拔的前侍衛，他邊的那小姑娘是他妹妹。"

“哦。”夫人目一轉，問："這位親了沒?"

"這倒沒聽說啊。"

“回頭打聽打聽。”

在座的夫人們暗暗思量。

花宴熱鬧，這還是裴沅禎致仕後，百與天子同飲的第一場宴席。如今皇帝當政，閣之首安俊良輔佐，朝堂煥然一新，君臣和睦。

宴席上，百各自敬酒，其樂融融。

席至一半，有個侍悄悄在皇上耳邊稟報了兩句，皇上道： “宣賀太妃。”

所有人慢慢安靜下來。

廣恩侯府請旨賜婚的事雖謀劃，可私底下大家都得知了消息，此刻，靜默觀。自然有人希賜婚失敗，如若不然，京城豈不是又了個金婿?

畢竟是拜二品的年輕將軍啊，手握螭虎軍，朝堂上跺跺腳都得響上一陣的人。能得這麼個婿，門楣何等榮耀。

片刻，賀太妃盛裝而來，上前行了一禮： “哀家本不該來擾皇帝興致，只不過哀家路過此地聽說皇上設花宴，恰巧前兩日懷淑皇后託夢，說甚是想念皇帝，哀家便過來看。"

賀太妃提及皇上的母后，立即將關係拉近了許多。

皇上聽後，也微微慨，吩咐道： "來人!給太妃賜座，今日盛宴，一同共。"

“哀家多謝皇上。”賀太妃坐下來。

歌舞過後，接下來便是貴們獻才藝。

為博得皇上垂青，貴們幾乎使出了渾解數。到廣恩侯府的楊家三小姐時，上臺獻了支舞。

舞姿輕盈矯健，時不時瞥向席上的陳將軍。本就長得嫵人，這般屢屢示意，凡是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楊三喜歡陳將軍。

只不過陳將軍卻一邊喝酒一邊跟旁人說話，偶爾看向眷席安靜坐著的尤冰倩。尤冰倩氣質出塵，人山人海也淹沒不了的獨特。猶如夜間牡丹，只需一眼便能瞧見。陳良煥席後，就頻頻往這打量，尤冰倩又豈會不到?心下甜，卻也惱，不聲剜了他一眼。平日鮮見這般調皮，這一眼由做出來宛若撒，令陳良煥一愣。

繼而角漾開。

周圍人見了，還以為是對臺上楊三姑娘有意，心下各異。

賀太妃也瞧見了，等舞曲結束後，故意問：“皇帝，楊家小姐才藝如何?”皇上答："楊家小姐舞姿曼妙，自然俗。"

賀太妃笑，對楊三姑娘招手道： "聽見了嗎?還不快過來叩謝皇上?"楊三姑娘竊喜，答答睇了眼陳良煥，走去太妃旁。賀太妃又道： "實不相瞞，哀家今日來還想求皇上一件事。"

"太妃請說。"

賀太妃玩笑道： “妾的外甥今年已年滿十七，平日被哀家慣壞了，眼挑的很，偏偏敬仰英姿不凡的將軍。可放眼去，整個京城就數陳將軍最英姿不凡。哀家便斗膽，想為這外甥求個賜婚旨意。"

話落，席上眾人雀無聲，皆朝陳良煥看去。連皇上也看向他，問： “陳卿，你意下如何?”楊家三姑娘站在賀太妃旁邊，低頭。陳良煥沉默，目卻看向著那邊。

他毫不掩飾，

旁人的視線也跟著去眷席中尋人。"莫不是陳將軍另有所?"

"看著像啊，不過，是何人呢?"

視線尋了一遍也沒尋到是哪個，畢竟人們不會猜到尤冰倩上。尤冰倩年過二十，比陳將軍還大，怎麼看都怎麼不可能。

哪曾想，陳良煥緩緩起，走到中央朝皇帝跪下。

"多謝皇上和太妃意，臣惶恐。”陳良煥聲音洪亮道：“但臣已有慕之人，想娶為妻。"此話一落，楊三姑娘僵在原地，賀太妃臉不好。

皇上卻饒有興致地問： “陳卿慕之人是誰?快快說來。”陳良煥道： “正是尤大人府上的嫡，尤冰倩小姐。”瞬間，所有目集中在尤冰倩上，跟無數支箭似的，扎得尤冰倩坐立難安。

那廂陳良煥依舊鎮定從容道： “臣記得皇上前日問臣有何心願，藉此良辰，臣想請求皇上賜婚。"

賀太妃一聽，面更是難看了，楊三姑娘也搖搖墜。

眾人竊竊私語。

他們眼睛都快忙不過來了。有的去看尤冰倩，有的打量楊家三小姐，還有的觀賀太妃的神，也有人暗查曹夫人的表。

總之，像是一出大戲，彩紛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