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林同志,”沈雪坐在他邊,說道,“那兩百塊錢,還有這書錢,我應該算還給你。”
“你別這麼著急啊!顯得我來你家,是來討錢似的!我又不是楊白勞!”王林笑道,“你再跟我談錢,我可走了啊。”
沈雪抿一笑,落落大方的說道:“我倒是想還,就是現在手頭拮據,無錢可還。你也知道,最近價漲得嚇人,我看病又用了些錢,85年醫改后,我們單位醫療只報銷70%了。”
1984年10月,三中全會通過《關于經濟制改革的決定》,標志著改革的重點從農村轉向到城市,城市經濟制改革由此全面展開。
在這樣的大背景下,1985年為我國醫改元年。
這一時期醫改的基本思路是模仿國企改革的,因此其核心容當然也不外是“放權讓利,擴大醫院自主權,放開搞活,提高醫院的效率和效益”,而改革的基本做法,則是“只給政策不給錢”。
醫改對職工最直接的影響,就是看病時,需要自己掏一部分腰包了!
王林正要說話,忽聽樓下傳來一聲喊:“沈雪?沈雪?沈雪同志是住這屋嗎?”
沈雪聽到喊聲,低聲道:“是我們團的蔡金玲蔡副團長。怎麼來了?從來不到我家里來的。”
起走到樓梯口,朝下面喊道:“蔡團長!我在這里。”
“哎喲,沈雪呀,可算找著你了。”蔡金玲咯咯笑著,走上樓來,踩得木樓梯咯吱咯吱作響。
不一會兒,香風襲來,王林看到一個微胖的中年人出現在屋里。
蔡金玲三十多歲年紀,穿著短和,噴著味道很濃烈的香水。
國外影視劇、尤其是日劇的影響,八十年代的大城市人,很喜歡穿超短和,噴味道很濃的香水,以為這是時髦。
特別是出國旅游的人,都這麼打扮。
們不知道的是,這種香水里面,摻雜了刺激異的某種原料,在國外只有站街的人才噴。
這樣的裝扮,在外國人眼里,倒像是出來賣的。
在國際航班上,有些出國旅游的人,為此還鬧過不笑話呢!
王林看到蔡金玲這一庸俗的打扮,不由得暗自好笑,心想同樣是舞蹈家,蔡金玲和沈雪的差別怎麼這麼大呢?
“喲,這位是?”蔡金玲看著王林,笑著問沈雪。
沈雪道:“他王林,是我的朋友。蔡團長,你找我有什麼事呀?”
蔡金玲未語先笑,拍著手道:“沈雪啊,你走鴻運了!”
沈雪苦笑道:“蔡團長,你別開玩笑了,我腳了傷,團里新節目的主角也換了付芳,我哪里有什麼鴻運啊?”
蔡金玲咯咯笑道:“你還記得上次我介紹給你的耿炎華耿先生吧?”
“嗯,怎麼了?”
“我跟你說過的啊,他是申城電影制片廠的導演,他看中你了,說有一部新電影,有個角很適合你演。”
沈雪倒是興趣不大:“我一個歌舞團的演員,演什麼電影啊?專業不對口。他應該去北影和上戲找演員才對。”
蔡金玲道:“沈雪,這可是你的一個好機會。什麼專業不專業?人家耿導演說你行,那你就行。耿導演說了,今天晚上六點鐘,他在國際飯店的孔雀廳等你,你要是想通了,就去找他。”
沈雪微微沉,沒有答應。
蔡金玲道:“沈雪,你別犯渾啊!這麼好的機會,可不是經常有的。我們團里,條件比你好的青年演員,不是沒有啊,是我向耿炎華先生推薦了你,他才選中的你!你也知道,干我們歌舞這一行的,都是吃青春飯,三十歲就退居二線的大把多!進演藝圈,是你名的一個大好機會,你不要不識好歹!”
沈雪秀眉微蹙,輕聲說道:“蔡團長,我還是喜歡跳舞。”
“你這人,怎麼死腦筋呢?”蔡金玲一臉的恨鐵不鋼,“你跳舞能跳幾年?你腳一傷,主角馬上就換人!你還看不明白嗎?這團里,就不缺你這樣的人!我跟你說啊,錯過這村,就沒這店了!話我幫你帶到了,去不去隨你。我走了!”
沈雪道了聲謝謝,送到門口。
蔡金玲道:“你腳有傷,不用送我了。你自己好好琢磨吧!你不去,有的是小姑娘愿意去!”
蹬蹬蹬的下樓去了。
沈雪轉回來坐下,神有些恍然。
王林卻是一臉的震驚!
原來,沈雪命運的改變,就是從今天開始的!
如無意外,如果時的軌跡,不曾更改的話,那麼沈雪今天晚上是參加了那場宴會的!
因為后來的確走上了大屏幕,聲名鵲起,也有過一時的輝煌!
只不過的高時刻太短暫,有如流星劃過夜空,有如曇花一現!
如果不是王林有一段時間,特別的迷八、九十年的老電影,偶然間發現并欣賞過沈雪主演的幾部老電影,都不可能知道有這號人!
王林后來在網上查的信息,才發現是個悲人。
幾乎是一夜之間,就有如星落月沉,消失在公眾視野,后來聽說因為不接圈的潛規則,得罪了知名導演,被圈子封殺、打冷宮,出走國,混得也不如意,之后得了嚴重的抑制癥,自殺亡,終未嫁。
質本潔來還質去,沈雪用自殺的行,證明了自己一生的清白。
王林看著眼前眉目如畫的沈雪,心生憐惜。
“沈雪,”王林把同志兩個字,自省略了,“你信八字嗎?”
“八字?命?”
“對。”
“怎麼說呢?”
“耿炎華的名字里有三個火,而你的名字里,既有水,又有雪。”
“你是說,我和他水火不相融?可是,水不是能滅火嗎?”
“可惜你是雪,火一燒,雪就化,你就不是你了。除非,你肯隨波逐流。”
沈雪不由得怔忡。
王林道:“你喜歡的是舞蹈藝,你也是做這一塊的料子,為什麼不在這一塊深耕下去呢?誰說舞蹈是年輕人的專利?只要你愿意,你可以跳一輩子的舞。你也可以在舞臺上一輩子!”
沈雪道:“你不懂。我們團里競爭很大的。團里每次排新節目,一個主角,倒有好幾個人來爭。新來的那個付芳,是名牌大學音舞系畢業的,又是我們付團長的親侄,的資源比我好多了!”
“誰說非得留在團里才能跳舞?外面的舞臺那麼廣闊!”
“你是說,下海嗎?”
“事實上,很多省市歌舞團的老師們,已經開始走賺錢了。自己當自己的老板,一樣可以功。不過,我并不建議你這麼做。”
“嗯?下海走是你提出來的,你現在又否定?”
“走雖然賺錢,但需要在全國各地跑來跑去的,很累人,也要討好別人,很多時候甚至需要三陪服務。這些是你不愿意的,但又是你拒絕不了的。”
沈雪輕輕咬住,顯然心很掙扎。
理想是滿的,但現實又是骨的!
價的飛漲,加上腳傷,工資減半,沈雪最近的生活,的確有些捉襟見肘。
而一個優秀的舞蹈演員,需要購買更多的化妝品、服裝,再加上有小資調,要買花養啊,還要買書看啊,所以開支很大。
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的產生、質和變革!
一切的好,都需要大量的金錢來支撐和供養!
王林道:“我知道,你需要的不僅僅是錢,更需要一份可以實現自己理想,實現人生價值的工作。我建議你立自己的舞蹈工作室。”
“舞蹈工作室?”沈雪對這個詞很陌生。
在計劃經濟年代,歌舞演員都以進大型的文工團、歌舞團為目標,鮮有人下海經商的。
王林道:“你可以立自己的團隊,教人學習舞蹈,也可以編排歌舞節目,接商演賺錢。在這個團隊里,你是老板,你說了算!”
沈雪有些心,但還是不能下定決心。
這年代,人人都是削尖了腦袋,往國營單位鉆營,很有人敢辭職下海的。
王林也只是想讓明白,人生有各種各樣的出路,不一定要在一棵樹上吊死。
而要改變一個人的思想,甚至改變的命運,又豈是一兩句話可以湊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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