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海走了這一趟,清寧的心思,是真的想留在宮外,沒有回宮的打算了。
這可就麻煩了。
可憐他這堂堂司禮監掌印,如今了個兩頭跑的掮客,回了宮還得哄著皇帝,
“陛下,姑娘高高興興收了呢。”
裴浚倚在躺椅,涼涼覷了他一眼。
當他不知李寧的脾氣?
若真樂意要,至于分文不嗎?
裴浚所料不錯,翌日錦衛報訊給他,李寧將那些賞賜全部送去戶部捐贈國庫,充作軍資,揮揮手深藏功與名走了。
可憐戶部的記事收得滋滋,不知自己往皇帝心里捅了一刀。
裴浚給氣的一宿沒睡著。
閉上眼全是李寧那張臉,婀娜段,綿吐息,舌尖甜的滋味,甚至于最后一陣哆嗦猛咬他胳膊一口的糜艷。
他這輩子從來沒有像今日這般挫敗,他從來沒有被一個人左右過喜怒哀樂,這是第一回,第一回將一個人擱在心上,卻跑了,從來修養極好如雪顛之松的男人于夤夜罵了一句話。
連淋了兩次冷浴,才消停。
次日清晨,發起高熱,強撐著上了早朝,連養心殿都沒能回去,就這麼病倒在文華殿的東配殿。
裴浚自小習武,年輕壯,從小到大幾乎不生病,可這一回來勢洶洶,發烏,連著柳海也唬得七上八下,歸究底是心里嘔著氣,上不去下不來,急火攻心催發了病癥。
這病得從子上治。
柳海吩咐韓玉和黃錦二人在文華殿伺候,拿著拂塵急急出殿。
韓玉見狀追過來,
“老祖宗,您這是要去哪兒,陛下不許通報閣,里頭沒個主事人,您若再走,小的跟黃公公可看不住。”
柳海將他胳膊推開,罵他道,“你個小兔崽子,解鈴還須系鈴人,我這就去請解藥,保管藥到病除。”
第53章
雖說裴浚病勢洶洶,柳海也并非真的擔心得下不來地,狡詐的司禮監掌印意識到這是一次絕無僅有的機會,沒準便能破冰,于是他連忙出文華殿往宮外去,下意識往東華門走了一段,猛地想起西華門更近,又往西折。
趕到夷學館時已是下午申時初刻。
這會兒寧正在學堂講學,講的正是“君臣義,父子親,夫婦順”,柳海聽到這句,示意后的小使往后退,安安靜靜立在廊廡轉角聽了。
上午是歐夫人的課,下午到寧,講了一堂三字經,便領著孩子們習字,柳海遠遠地瞧著,就看到那溫嫻靜的姑娘嫻地切換不同的語言,行事越發著一種說不出的淡雅寧遠。
這與做時又不同,寧更自信大方了。
腔調,如山泉般的空靈,別說孩子們,就是他都愿意聽,有一種能讓人靜下心聽說話的魅力。
熬到孩子們下課,瞥見寧進了學堂西端的值房,柳海抖了抖拂塵這才挪著僵的步伐跟了過去。
寧正講得口干舌燥,迫不及待飲了一盞茶,便瞧見柳海雍容地踱進了門檻。
寧微微一愣,怎麼又來了。
莫不是曉得捐贈的事?
心知肚明便好,何必搬到臺面上來人難堪呢。
暗自腹誹著,寧還是笑迎了過去。
“給公公請安。”
沒問他怎麼又來了,可神卻著幾分不愿應付的倦怠。
柳海心里那個苦,天可憐見,他這份去哪兒不被人捧著供著,偏要來這不待見。
果然,他先發制人,拿住寧的錯,
“姑娘可真是會辦事,您得了名兒,朝廷得了好,反倒是咱家給落了個不是。”
寧聞言頓時害躁來,“公公,我也是無可奈何,”指了指這簡樸的值房,“您瞧我們這學堂,兩個使婆子,一個端茶的小丫頭,二十來個半大的孩子,那麼多貴重之擱這,實在是容易生禍,您老是個德高恩厚的,就當心疼咱們,這樁事于國有利,也有您一份功勞。”
柳海彈了彈拂塵上的灰塵,沒接這茬,涼聲道,
“可萬歲爺氣病了。”
“什麼?”寧大吃一驚,震驚之余眼底閃過一擔憂。
怎麼可能,怎麼會?
何至于此?
柳海將臉一板,“萬歲爺自個兒氣病了不說,連著我也被斥了一頓狠的。”
寧始料不及,出幾分不自在,訕訕道,“那寧給您賠不是了。”
柳海接著又無奈一笑,“給我賠不是倒是不必,就是萬歲爺那頭....哎,”他扶著額嘆了一聲,像是無計可施的模樣,“姑娘隨咱家宮給陛下磕頭認個錯吧。”
寧一聽“宮”二字,臉一變,猛地往后一退,搖頭道,“我不去。”
眼看柳海眉頭顯見蹙起,意識到這話十分失禮,又連忙跪下來,朝柳海訴苦道,
“公公,陛下有旨,這輩子都不想看到我,我觍著個臉宮賠罪是不是太拿大了,陛下沒準瞧見我,越發怒呢。”
這是最犯難的事,柳海也頭疼,當初話說得斬釘截鐵,如今想要轉圜就不容易了。
但柳海是什麼人,豈能小狐貍溜出他的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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