驕如火,六月初上的夏暑有如蒸籠。
安定本就在大齊西南,熱風陣陣,道兩旁古木參天,緩解幾分熱意,但嘶鳴的早蟬愈發聒噪。
遠遠去,城池之上守衛林立,旌旗翻飛,一派肅殺。
而早有侍衛先行輕騎通報,因此,主帥已在城下率人迎接。
見到宣榕一行,為首之人笑將走來,行了軍禮:“臣昔詠參見郡主,許久未見,郡主風姿更甚。”
這人柳眉星眸,冷峻拔,遠看近觀,都是個極為俊俏郎君,有點雌雄莫辨的瀟灑。剛要攀談,往宣榕后了一眼,不知看到了什麼,微微蹙眉,眸一閃,道:“微
臣告罪。”
說著,干脆利落提踩鐙,上了宣榕的馬。雙臂環過宣榕,一甩韁繩,宣榕那匹雪駒就如飛鴻,狂馳而起,越過一眾人馬沖城。
遙遙能聽到昔詠豪爽大笑:“先帶郡主一逛安定,爾等自便——”
迎客的士兵軍,和作為來賓的欽差隨侍,齊齊呆愣原地。
半晌反應回神,倒也沒多人覺得突兀無禮。一來,昔帥是子,和郡主親點也沒什麼;二來,那副急脾氣,早年連帝王都照懟不誤,這“當眾擄人”算出格嗎?
當然不算。
于是,兩邊該接的接,該寒暄的寒暄。
都其樂融融、神如常。
唯有耶律堯,修長的手把玩著韁繩,想起方才與昔詠的對視,眉目間出一不易察覺的冷意。
安定副將是個事圓的中年男子,約莫四十多歲,虎背熊腰,又高又壯,還留著髯。主帥溜了,他便笑瞇瞇道:“在下田猛,昔帥最近興致高。這人一開懷嘛,就容易激不是,大人莫怪。”
容松見怪不怪:“在這不之地駐守了三年,許久沒見郡主了,自然想念得,有話嘮嗑,有甚好稀奇的。”
田猛哈哈大笑:“對極!對極!”
一行人便有說有笑地進了城池。
而另一邊,馬蹄蹬蹬。安定是邊塞城池,百姓不多,駿馬暢通無阻地穿街走巷。
同騎匹馬,前位之人并不舒適。宣榕卻面如常,微微偏首,溫聲道:“昔大人有什麼急事要說嗎?”
昔詠這才輕聲問道:“郡主明察秋毫——他怎麼在隊伍里頭?”
“誰?”宣榕道,“耶律堯?”
昔詠道:“對!北疆的報都說他出了事。兩年前就陸續有部落試探造反,但哈里克總是踩狗屎運一樣兜住了。就在上月據說又有一起,若非好幾個重要人鬼迷心竅一般,臨陣反水,哈里克那絡腮胡子腦袋得掛到軍旗上。”
“……”宣榕微微一愣,“鬼迷心竅?”
昔詠點頭:“使鹿部落的副手,跟了首領快三十年,最是忠心耿耿,沒道理叛變,反主人一刀——可兩邊戰時候他就這麼做了。北疆局勢太詭異了,臣看不懂,又見他在,覺得有些不妙,便自作主張把您帶到一邊了。”
宣榕無奈捂額,心下有了數。
耶律怕不是早就用毒蠱控了某些人,埋了暗棋。
若不,相安無事,如若冒犯,見封。
宣榕三言兩語解釋道:“耶律嘛……這三年都在鬼谷,確實沒在北疆。”
昔詠并非容松容渡這種公主府出的近臣,當年也未跟進瓜州茶棚,自然沒有親耳聽到耶律堯說想治病。愕然道:“在哪……?”
宣榕道:“在鬼谷治病。”想了想,叮囑道:“他睡了三年,近來才醒,記憶全無,行事比起之前更為不羈,你讓手底下人注意點,別沖撞到人了。”
“……”昔詠深吸了口氣,好不容易消化掉這驚天大雷,巍巍道,“郡主,那你還敢帶著他……”
宣榕罥煙眉輕蹙,愁道:“否則怎辦,我總不能把他一個人丟在鬼谷不管。”
昔詠目瞪口呆:“……丟?”
宣榕聽出了言又止,道:“嗯?哪里不對嗎?”
昔詠語氣復雜:“我的小郡主啊……我單槍匹馬能把韓玉溪綁回來,他單槍匹馬能滅掉半個軍營。您這個‘丟’字用的,好像他是什麼小可憐似的。多大人了,又是一路爬滾打奪權登頂的,還照顧不了自己嗎?”
宣榕不解:“可他失憶了呀。”
“……”昔詠不予置評,假笑道:“咱先不提這個了,我會讓屬下注意分寸的。”頓了頓:“郡主,臣和您匯報一下韓玉溪的事兒。”
宣榕頷首:“你說。”
昔詠緩緩皺眉:“許久之前,韓玉溪還在兵部的時候,臣的上峰就和他打過一次道。當時我上司就說,這人賊賊,不溜的。這次生擒,本想著能從他口里套出一點報,他確實代了一大堆,但每到關鍵之,都說得不著邊際。臣該怎麼刑審?”
宣榕輕嘆了口氣:“昔大人,你覺得韓玉溪,是個怎麼樣的人?”
“無恥之徒。”昔詠不假思索地嘲弄道,“目無法紀,投機取巧。害死多人,他的榮華富貴都是換來的。”
宣榕輕輕問道:“他想活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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