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添問了句:“不會是花樣年華工作室吧?”
花樣年華?梁凈詞想了想,工作的地方似乎是這個名。頗為意外地問:“你知道?”
謝添驕傲得不行:“你忘了,這部紀錄片還是爺爺我投的呢。”
梁凈詞笑了下:“哪門子爺爺。”
謝添問他:“去不去喝點?”
梁凈詞說:“洗過澡了,不想沾酒氣,明天吧。”
梁凈詞最近跟謝添見得勤,是為托他幫忙介紹投資界的人幫他媽做做資產管理這事兒。簡單來說,給投些項目,做些小生意之類的,錢不能在手里干放著,還是得滾起來。
楊翎這人是財的命——不是非得損自己媽,但人呢,一容易用事,錢財就難守。梁凈詞不得不幫著打點打點。
知道惜財,才是斷絕的開始,是真要為自己做打算了。什麼吃齋念佛,看破紅塵,那是假的。
再往深了想,為他媽打點,也算是曲線為自己。梁凈詞的份不便顯山水,他需要借來一只代為持的手。
州的家里空空,梁凈詞只來住過兩三回。
他在這兒藏了些舊,今天太疲倦,不肯忙工作,于是心來,將從前的東西翻出來看了看。
一副他寫的字,李白的《蜀道難》,字跡自覺一般,當年卻被老師夸過,算不上什麼寶貝,收納時只這麼隨意一折一卷,就丟進書架了。經年之后,展開再看,筆書法,墨跡已經干枯。
梁凈詞說也有二十年沒喊過爸爸了,這個稱謂,早就變得過分生疏。
在看到這副字的時候,他忽然想到了梁守行這個人,同樣,也想起自己破碎的二十歲。
那時候常常作伴的人,卻是姜兆林。
梁凈詞和姜兆林說,他曾經最信任,最仰仗的男人,如今在他眼前面目全非。
姜兆林起初沒往深了問,只問他練不練字。
梁凈詞說會一點書法,但不通。
姜兆林給他研了墨,將一張宣紙在桌面鋪陳。
這種況下,不明意圖的學生,就要在老師眼皮子底下謹防著,揣測著,寫些桃李滿天下之類的俗語以表誠心。
梁凈詞的與眾不同在于,他是個生來就不必學習逢迎的人,于是揮筆寫了篇《蜀道難》。
“很好的字,很穩固,很堅定。” 姜兆林彼時看著他堅韌的字跡,認為他說不通是有些謙虛了,又評價道,“不像李白,倒像蘇軾。”
姜兆林又說:“你再寫幾個字。”
他問寫什麼。
“也無風雨也無晴。”
梁凈詞落筆的時候,覺書房外邊清風徐來,余里有個小姑娘趴在桌角給他研磨墨,眸瞧著他,每發都是乖的,很安靜,就像拂面的風。
梁凈詞就這麼筆走龍蛇寫完一句話,簡潔的幾個字筆鋒雜,不知道算不算從中找到出口,但寫完的瞬間,委實頓豁然。
他跟姜兆林待在一起就會很平靜。
到后來,梁凈詞也給他過心聲,被挫傷的一顆心,不大懂得如何再經營人與人的,不知道該如何換濃烈徹骨的恨。
姜兆林就笑著揶揄他:“你啊,要說的是男的話,你這就杞人憂天了。說句不厚道的,不能讓人聽去的話,你梁凈詞這樣的人,什麼都不用做,也不用想著怎麼經營,就等著孩兒來你就夠了。”
梁凈詞那時也笑笑,悟了悟他的意思,說:“也是。”
這話是不厚道,但也是個真理。幾番應驗。
這許多年,撲在梁凈詞上的向來有增無減。除了迎燈,他對孩子也普遍緒淡淡。
他在里,即便稱不上游刃有余,也能順風順水,沒想自己也會在男之事上走到窮途末路的關口。
姜兆林說中一半,卻又失算了結局。
如今才發覺,他總覺得這事太輕松,是因為那時能掌控住走向,是因為那時,還能吹灰不費地擁有許多的。
現在事態了軌,梁凈詞也驗了一把連靠近都奢侈的覺。
他又荒唐地想,如果姜兆林知道了他預言的故事主人公是他的兒,梁凈詞說要斷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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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雨夜,梁凈詞坐在清吧的角落,聽臺前歌手唱著粵語歌,他興致缺缺地擎著酒杯,里面裝的是沒幾個度數的果酒。謝添最近負責做人陪同,專程哄這位提不起勁的爺,提議說:“要不點個辣妹,給你跳個鋼管舞助助興?”
梁凈詞喝空了杯,將其放下,慢悠悠說道:“有點追求行麼。”
謝添朗聲一笑。
“創業也傷神的。”梁凈詞突兀地說了這麼句,彰顯著心思,若有所思地看著謝添,說:“能幫就多幫些吧。”
謝添聽得明白是在提給公司投資這事,這下到他怪氣:“沒事的時候,說我心眼小,有事了呢,又我出手相助。我這是哪兒來的千年不遇的濫好人啊,一點好也撈不著,怎麼生來給人當牛做馬的。”
梁凈詞說:“你把哄開心了,我能缺你什麼好?”
“不是吧,要我替你哄妹子啊?”
他沉默片刻,笑一聲:“那怎麼著,我又不能親自哄。”
謝添說:“怎麼不能,膽子大點兒就上啊,不會吧梁凈詞,你怎麼這點兒魄力也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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