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

沈圓圓小跑投進江佩蓉懷抱，又看向旁邊的姜從容，“舅舅安。”

“昨晚留在宮里乖不乖呀？”江佩蓉著的小圓腦袋問。

“我最乖了！所以姐姐昨晚跟我睡。”

“你跟姐姐睡的？”

江佩蓉下意識看向不遠的墨承影：王爺能答應？

沈圓圓嘆了口氣，“不過好可惜，半夜我起床虛虛認錯了路，睡到公主床上去了，早上醒過來看到的是公主，不是姐姐。”

江佩蓉一聽就知道是怎麼回事兒。

笑著和姜從容走到涼亭階下，給沈雁歸和墨承影行了禮。

一家人說了幾句話，沈雁歸讓圓圓帶阿娘去逛花園，將人支開。

江佩蓉一走，姜從容立刻跪下，連著磕了三個響頭，伏地不起。

“草民罪孽深重，不敢請求攝政王殿下饒恕，還請殿下責罰。”

明知不可能責罰，何必多此一舉？

墨承影看向沈雁歸。

有些過場該走還是得走。

沈雁歸朝他點點頭：這是舅舅欠你的。

親是一方面，齊榮和陸安用這樣的地方匪徒，對沈雁歸和墨承影來說，本不足為懼。

但他們卻是對付朝中異黨的一枚好棋子。

所以今兒他們夫妻便要再來一次配合戰，將姜從容這顆心徹底鎖死在自己這方，免得他再搖。

墨承影會意，聲音沉沉道：

“若為陵州山林刺殺，他算計你我，連阿娘和玉兒也沒有放過，確實該死！”

他的目從沈雁歸轉向姜從容，“若為陵州百姓，奇峰寨作惡多端，大當家罪不容誅！”

“別的不說，就算是為了那獵戶一家，你也該以命相償。”

自從去過姜府舊址，江佩蓉為了挽救弟弟，去太醫院了，得空便陪著弟弟，說話下棋聊過往。

孩子是治愈的良藥。

江佩蓉讓沈圓圓跟著舅舅學箭。

小家伙甜聲音甜，能說會道，百靈鳥似的，舅舅、舅舅喊個不停。

哄得姜從容整日角落不下來，心甘愿給當大馬、讓山羊。

這些天來姜從容常思己過，此番王爺每說一句話，他的子便往地上一。

愧難當，恨不能刨地將自己埋了。

“罪民不敢為自己開，獵戶那家孤兒寡母之死我罪責難逃，但確實不是我下令所殺。”

“我也沒想到陸安用給手下的命令是滅口，可惜當時我被綁著，不了，又堵了，無法阻止。”

這確實不是開之詞，桑妞當時看他反應激烈，也誤以為他就是獵戶，沒有立刻起疑。

墨承影說完他的罪，便該沈雁歸開口徹底抹殺陸安用在他心中的兄弟。

“奇峰寨所為、包括勾結郁家，為害陵州，十之八九都是陸安用在背后出謀劃策……”

說到這里，停頓了一下。

“陸安用之所以濫造殺孽，是因為他清楚陸家不可能翻案。”

“陸家在京城也曾小有名氣，表面開酒樓做生意，暗地里買賣人口，良為娼、伺候顯貴。

他家有一院子，不住活人，專埋被折磨死的可憐人。

后來事敗，那院子里挖出五十三尸、二十七男尸，仵作記錄，這些人死前遭非人凌辱。

陸家罪證確鑿，了顯貴棄子，被判滿門抄斬。

雖說那背后員做得不厚道，陸家也是咎由自取。”

上次同姜從容聊時，姜從容便提過要為陸家翻案，沈雁歸便據他所說時間、事件，查了相關卷宗。

“據刑部案卷記載，陸家沒有一個無辜的人，就連彼時年的陸家小爺陸諳，也就是舅舅你認識的陸安用，手里也有人命。”

姜陸兩家，一個無辜被害，一個罪有應得。

原本就是兩路人。

這下子姜從容對陸安用算是徹底失了。

姜從容忍不住扇了自己兩耳，“罪民眼瞎心盲，與狼為伍。”

“罪民罪該萬死，不敢求生，只盼有機會能減輕些許罪孽，不為其他，就為他日九泉之下，能夠有臉見雙親。”

現在的姜從容，才勉強可以委以重任。

墨承影道：“奇峰寨匪徒指認，奇峰寨的大當家已經死了，刑部大理寺皆有備案，舅舅是被阿娘救回來的害者，軍中將士皆是見證，還舅舅日后記清楚自己的份。”

簡而言之：世上再無齊榮，他只是姜從容。

這番話沈雁歸先前不曾說過一個字。

是特意留著，讓自家夫君來說的。

只有景明親手把舅舅從泥潭里撈出來，才能徹底化解舅舅這麼多年的執念。

免去不必要的患。

不過舅舅到底犯下滔天罪孽，想要頂著姜從容的份明正大逍遙世間，也是不可能了。

可即便如此，亦是隆恩浩。

墨承影說完，姜從容猛然抬頭看著他，老淚縱橫。

沈雁歸提醒，“舅舅，快謝恩呀。”

“草民……草民……”

如此隆恩，不能只用一個謝字表達，可是除了謝，他好像什麼做不了。

若非死而不能復生，姜從容真想當場一死以報。

他又磕了三個頭，“謝王爺恩典，謝王妃恩典！”

“好了，起來說正事吧。”沈雁歸倒了杯茶遞給他，“今日可是陸安用讓你進宮來的？”

“王妃英明。”

姜從容依欄而坐，雙手捧著茶杯，雙并攏，顯得格外拘謹。

“沈清月那個小……”

差點口而出“小賤人”，又覺得失禮——齊榮可以魯，姜從容不可以。

他改口道：“小丫頭前日從宮里參加宴會回來，不知道了什麼刺激，在翠瑯軒摔杯子砸碗，說什麼要報今日之辱，還說……”

話太難聽，姜從容說不出口。

沈雁歸笑著接話，“還說早晚有一天，要將我踩在腳下，讓我跪著向求饒認錯。”

“差不多是這個意思。”

“那陸安用的意思呢？”

“姓陸的認為我取得了王妃的信任，讓我借著舅舅的份便利，進宮來看看。”

進來看看不難。

姜從容為難的是，回去之后該怎麼應付。

如實相告定然不妥。

“他們必定是想通過王爺和王妃的關系，確定下一步的行，我回去應該怎麼跟姓陸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