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淮康喝完粥，將碗放在餐盤裡，程禧端出去。

門一關，他直白問，“你母親怎麼對你講的。”

葉柏南神莊重，又著意味深長，“您需要對我講什麼嗎？”

周淮康心裡沒底。

阮菱花說，這場三十年前的糾葛，老葉和柏南都矇在鼓裡。

如今，老葉知道真相了，又哪裡瞞得住柏南。

他在老宅試探過一次，柏南儘管沒挑明，字字句句卻也耐人尋味，十有八九是知道世了。

千方百計娶禧兒，搭上週家和李氏家族這艘大船，幾分真心，幾分圖謀不軌呢。

“市局盯上人間天堂了，盯了一年了。”周淮康著頭皮和葉柏南對視，“你母親求我，從掃黃排查的名單上劃掉人間天堂，談何容易？我雖然是市長，上面有書記，我公然保葉家的生意，同僚逮住把柄，我豈不是葬送了生涯嗎。”

葉柏南皺眉，完全不理解的模樣，“我母親為什麼求您，不求何市長？畢竟柏文與何市長的侄子是警校同學。”

得周淮康一噎。

好半晌，“我和你母親...”

葉柏南含了笑，“也是同學？”

他推開桌上的公文，橫了橫心，“不論是什麼，總之，你轉達你母親，我辦不了。”

“辦不了。”葉柏南細細品味這三個字，“市局局長是您的舊部下，您打個電話就解決，會辦不了嗎。”

周淮康著桌角，“你母親有苦衷...不得不求我，我以為你理智，能諒我的難，位高權重一不小心更是萬劫不復！我一個電話，市局局長肯定照辦，後果是你葉家逃過一劫了，我周家吉兇未卜。”

你葉家，我周家。

葉柏南那一淺笑然無存。

“我當然諒周伯父。”他一邊繫著西裝釦子，一邊起，“那我原話轉達母親了。”

“柏南！”周淮康住他。

他一頓。

“萬一人間天堂出事，牽連你嗎？”

葉柏南高大的軀繃直，他偏頭，“如果牽連呢。”

“如果牽連你，我會想法子撇清你，保全你。”周淮康著他背影，“包括你母親。”

他無於衷，“周伯父不擔心同僚檢舉了？”

“擔心——”周淮康面目凝重，“也不會袖手旁觀你們母子遭殃。”

“母親和我這些年的日子，大多數是不好過的，周伯父不是也袖手旁觀了嗎。”葉柏南輕笑。

周淮康死死地攥著桌角。

門一開，又合攏。

一陣風撲面，森涼骨。

程禧刷完碗，回到二樓，葉柏南正好從書房出來。

周京臣和華菁菁也在樓梯上。

“柏南，住下嗎？”周京臣全然不見在庭院中的冷漠，如同什麼沒發生過。

“不打擾了，有要事趕回葉家。”葉柏南不再多言，牽住程禧的手，去臥室。

周京臣注視他。

房門虛掩，服窸窣的聲音。

“柏南和禧兒的好，親熱起來沒完沒了。”華菁菁故意慨。

周京臣餘掃，沉默走進次臥。

華菁菁按捺了一晚上的緒，也微微失控。

跟他進去。

“不願意搬去我那裡？”葉柏南倚著門框，“怕我嗎。”

程禧搖頭。

搬去他名下的房子，實在太倉促了，進展太快了。

接不了。

“住宿舍安全嗎？”

“有麻煩...我會找你。”程禧抿。

葉柏南沒強求搬，溫和笑，“嗯，隨時找我。”

走廊燈燻黃，格外迷離，映在他臉上，愈發的深邃清潤，“你哥哥其實是對的。”

程禧一怔。

“面對喜歡的人，有幾個男人有分寸呢。”葉柏南音量低，醇，厚，像潺潺的流水淌過，“他是男人，清楚男人本。”

著手指，不搭腔。

葉柏南握住。

他手亦有繭子，比周京臣的繭子還要糲，似乎磨得更久，更狠。

“我先走了。”

程禧任由他握住，“晚安。”

“只是晚安嗎？”葉柏南凝，“沒有離別吻嗎。”

有些發僵。

片刻，男人笑，“好了，不嚇唬你了。”

葉柏南擁抱了一下，著耳朵，吻烙印在鬢髮間，微不可察，又如此猛烈，“晚安，禧禧。”

下樓的腳步聲響起，佇立在房門的周京臣若無其事轉過，坐在沙發上喝茶。

“今天早晨，莫馨去學校打了，所以才有那通電話。”

“程衡波那個婦？”華菁菁毫不同，不屑譏諷，“出軌了一個狗皮膏藥一樣的小三，連累妻子兒，禍是他自己。”

周京臣看著。

華菁菁到他的寒意，也看著他，“你怪我攔截了電話，沒及時告訴你去救，是嗎？我沒告訴你，但是告訴柏南了，柏南很及時。”

一副算計準了每一步的表，“柏南是禧兒的男朋友，他去現場最合適，你是哥哥，妹妹有了男友，哥嫂沒義務手的私人生活了。”

周京臣看了華菁菁好一會兒，漫不經心地彎腰，撣了撣長的褶痕，“菁菁，訂完婚了，你是名正言順的周太太，威脅不了你。”

“可是我覺得威脅我了。”周京臣破窗戶紙，華菁菁寸步不讓。

寂靜過後。

他晴不辨，“然後呢？”

華菁菁一言不發。

“我希我們之間是和平的。對周家，對華家，雙方都好。”

周京臣撂下這話，拉開門，語氣沒有起伏，“去一趟醫院吧，你母親病加重了。”

......

程禧第二天去喬爾，老總堵門向賀喜，“馬上要嫁葉家的大公子了？”

一愣，“沒有。”

“葉氏集團董事局傳遍了，葉總工自從和俞家小姐分手，沒正式公開過朋友了。”老總審視，“小程...不，程小姐，以後多關照喬爾，葉氏集團經常投資，水不流外人田，投喬爾！”

程禧往辦公大廳走，“八字沒一撇呢。”

這茬兒，喬爾的各部門經理不知，高管小範圍傳播。

午休去和老總通，該安排什麼活兒，繼續安排，別顧忌葉柏南，關係沒到那份兒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