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禧睜開眼，雨點子噼裡啪啦澆在臉上，朦朧溼的視線裡，是葉柏南捂住右臂，鮮從指間往外流。

染紅了純白的西裝。

這一刀，本應該貫穿程禧的口。

耿世清行兇之際，手晃得厲害，葉柏南來不及抓住他，萬一抓偏了，救不下程禧，反而扎得更深。

危急關頭，葉柏南舍了胳膊，上刀刃，替擋了。

刀口深可見骨。

扎了筋。

錐心的疼。

分不清是汗水，是雨水，葉柏南的服溼了，西裝和襯衫粘連在一起，稍稍一扯，傷口又滲出。

程禧聲氣，“葉先生...”

“葉柏南！你老子都不敢惹我，你算哪顆蔥，敢惹我？”耿世清罵罵咧咧，托住那條瘸爬起來，又刺向程禧。

葉柏南一把拽住他，“好歹是周家的小姐！你捅了，後果耿家擔負不起。”

“我他媽在圈子裡笑柄了！人人挖苦我，沒娶上世家小姐，給周家開車的司機兒也娶不上！什麼狗屁的和平分手！你信嗎？他們嘲笑我！”

耿世清雙目猩紅，憤怒到極點。

他雖然殘疾，終究是個大男人，力量不弱，刀刀砍，彷彿癲狂了。

葉柏南只防守，不攻擊，加上了傷，戰鬥力削減，肩膀又被狠狠剮了一刀。

兩名保安聞聲趕來，這幅場面太暴腥，一時呆滯在原地。

“報警了！”不遠有家屬大吼。

“他住8號病房，保姆日夜伺候著，爹媽氣派十足，像是員大老闆，他想扎死孩，估計有糾紛。”

“要不是那個白西裝的男人及時出現，孩就死了！”

葉柏南左手牢牢控制住耿世清，不許他靠近程禧，模糊的右手忍痛一劈，劈在他後頸，他腦袋一麻，跪倒在地。

保安一南一北包抄，耿世清齜牙咧撿起刀，在空中比劃，“你們滾開！”他刀尖衝著程禧，“我媽求你來瞧瞧我，你不肯瞧！不給我媽留面，裝清高的賤貨！你早不是雛兒了！”

程禧嚇得發抖，五臟六腑一揪一揪的。

“是他對不對！”刀尖轉換了方向，衝著葉柏南，“他睡了你！”

葉柏南護在程禧前面，“耿世清，我和沒有逾越過底線。”

“不是你...”刀尖來來回回，“夫一定是你學校的！我戴了綠帽子，我廢了他！”

鳴笛聲從大門外響起，一簇車燈照進來，車才停穩，周京臣跳下駕駛位。

他舉著傘，步履飛快，直奔程禧。

昏暗的夜幕下，在一個男人懷裡。

滿泥土，長髮凌。

周京臣目掠過男人漬斑駁的西裝，葉柏南繃，一張臉蒼白得沒了生氣。

“葉總工。”他出聲。

程禧扭頭，整個人沿著葉柏南的膛癱落。

葉柏南彎腰扶，作幅度撕裂了傷口，先一步摔倒下去。

周京臣一手拉起程禧，一手指揮保安醫生搶救。

“出什麼事了。”

神僵麻木，噎著，“耿世清要殺我...”

男人皺眉，側過。

耿世清拿著刀，服也是。

醫護人員把葉柏南放到擔架上，保安開路，疏散圍觀的群眾。

“程禧。”他強撐著神，在一片混中喊。

“我在這裡...”同樣慘白的一張臉，匍匐在擔架邊緣。

“別怕。”葉柏南邊出笑意，極度的虛弱，“我死不了的。”

程禧住冷冰冰的架子，嚨哽了一口痰，上不來，下不去。

“我找大師看過相，大師說我活到九十九歲。”

葉柏南手，握住。

手是暖的，但葉柏南的手是涼的。

“大師靈驗嗎...”艱難出幾個字。

“靈驗。”葉柏南意識漸漸恍惚，僅剩的力安，“是慧國寺的大師，哪天我帶你去。”

周京臣一言不發。

程禧追不上擔架，醫護人員抬著葉柏南迅速衝進手室。

地上的一灘刺激了耿世清，他清醒了不，一邊哆嗦著藏好匕首，一邊逃離。

周京臣眼疾手快勒住他領，力氣大了，勒得耿世清脖子經脈暴漲，窒息乾嘔著。

“耿世清，你是瘋了。”

他嗚咽，舌頭耷拉，發不出一個音。

“清楚你在幹什麼嗎。”周京臣將他完全拎起，“殺人未遂，懂嗎？”

耿世清腳尖離地，吊著搖盪，“周、京...”

“你惹的這場禍，你父親也沒本事兜底。”

“世清！”耿夫人去食堂打完飯，回到病房發現耿世清失蹤了，翻遍了大樓，從隔壁家屬口中得知西門的小花園有人持刀行兇，歇斯底里跑下樓，推搡周京臣，“你撒手！”

耿先生隨其後，也驚住了，“周公子...這灘是...”

他藉著路燈，上下打量周京臣，確認沒傷，鬆了口氣，“是禧兒的？”

“貴公子捅傷了葉家的大公子，生死未卜。”

耿世清在周京臣手上吊得直翻白眼，耿夫人跺腳，“周京臣，世清有三長兩短，我耿家和你周家沒完！總有一日，你父親退了，你栽在我手裡！”

周京臣眼睛如一潭深淵，沉不見底。

好半晌，他溢位一笑，耿先生的角度恰好最清晰，那笑寒氣森森，浸骨髓。

“胡豔辛，周家饒了耿世清不止一次，這一次，無論如何饒不了。”

耿先生一怔。

胡豔辛是耿夫人的名字。

連周淮康夫婦也從沒直呼其名過。

顯然，風波鬧得無法收場了。

他咬了咬牙，豁出臉面求，“周公子——”

“耿先生。”周京臣打斷他，“妻子不賢兒子不孝，你有管教不嚴的過錯，是知錯就改還是一錯再錯，耿先生是聰明人，自己選。”

一句話，噎得他啞口無言。

耿先生萬分慶幸是紮了葉柏南，若是紮了周京臣，耿家豈不是天翻地覆了。

他五年升職是板上釘釘的，可畢竟沒升，仍舊是周淮康的下級，周家的公子見了，耿世清百分百保不住了。

現在是葉柏南見了，局面不至於最壞。

“倘若葉家諒解...”

“耿世清的目標是禧兒。”周京臣的眼睛更沉了，他放下耿世清，用力一踹，耿世清踉蹌撲到耿夫人懷中，染的刀應聲墜地。

“命大，葉柏南擋下一刀，否則禧兒這條命留不留得住，還兩說。”

耿先生又氣又急，也踹了耿世清一腳，“孽子！瞎了你的狗眼！”

“你不要打了！”耿夫人搪開他，“世清是你的兒子，你不撈他，怎麼幫外人打他？”

“我撈他？”耿先生火冒三丈，“周家要追究！我再撈他，我的烏紗帽也賠上了！”

耿夫人哭聲一滯。

死死地摟著耿世清。

警察十分鐘後抵達總醫院。

為首的領隊知道涉案人是周家和耿家，特意關閉了警笛，低調赴現場。

周京臣站在急診大樓的南門，挽著袖子，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