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母親求過。”他坦白，“不靈。”

程禧笑了一聲，“那我求母親長命百歲，我...”

葉柏南手指豎在上，沒沾到，只隔空截住後半句，“講出口的，失靈。”

他手的味道是廟堂香灰和梔子花，梔子花來自車裡的香薰。

淺而清冽。

男人背對晚霞餘暉，雙手合十，指間是三炷香，一虔誠，一鄉隨俗的平和。

程禧瞧了一會兒，閉上眼，跪在團三叩首。

“有籤文嗎？”葉柏南找主持求籤。

主持抖了抖籤筒，一支籤也沒掉。

“無籤，改日來。”

他側頭，“我今天沒緣分，你求一支嗎。”

程禧覺得寺廟是故弄玄虛，一次求不，十次，百次，拉客的手段。

尤其是求姻緣求子嗣的，沒有拿到籤文，擔心出問題，更會多供奉香火。

“我不求。”出去。

寺廟東院的空地落著一大片白鴿，撲稜翅膀吃地上的玉米粒，小米渣，是香客灑的，葉柏南知道想喂，買了一包玉米粒，遞給。

“僧人告訴我後山有貓，有狐貍，主持養了七八年，很有靈。”

程禧接過食袋，倒在手心，向半空，“狐貍現在有嗎？”

葉柏南說，“中午會出來曬太，傍晚藏在樹林裡。”

一隻灰的鴿子飛到程禧掌中，啄了一下，接著四五隻鴿子圍繞著開始啄。

，手往回，鴿子用力啄手，吃掉最後的玉米渣，越用力，越不住，笑得打。

葉柏南站在後，一手托住脊背，一手扶住肩膀，固定餵食鴿子的那隻手，“你別，適應了不痛的。”

“是...”程禧虛虛蜷著拳，“我很敏。”

葉柏南看了一眼，睫漉漉的，笑出淚花了。

“這麼敏？”

程禧躲閃著飛撲而來的鴿子，把玉米粒一拋，它們蜂擁而至，聚集在腳下。

“我從小怕，不得。”

葉柏南鬆開肩膀，“哪也不行嗎。”

寺廟門口，周京臣邁下觀景車，一抬頭，恰好目睹這一幕。

他面無表，語調不輕不重，“葉總工。”

“周總工？”葉柏南沒想到周京臣會出現，“來出差嗎？”

“辦私事。”他目掠過一旁的程禧，不喜不怒的，“西郊有工廠，不算公幹，順便視察。”

這座城市是地級市，土地面積廣闊，東南西北四個郊區建立了不工廠、庫房，流基地，北航集團在西郊和南郊各有一塊地皮，零部件出廠之後，運輸到西郊，進行貨機模型的實地勘測、檢查，確到一個螺釘都沒有誤差，再正式飛行。

周京臣擔任總工程師這些年，北航集團益求，沒有發生過一起貨流事故。

葉柏南是四年前才接管雲航集團，他接手之際，高管貪腐，大肆吃工廠的回扣，虛報賬目，價瀕臨崩盤，他歷時兩年將集團扶上正軌，又歷時兩年扭虧為盈，甚至有資格和北航集團打擂臺。

所以業界評價“南周北葉”是實力旗鼓相當。

周京臣是定力穩，葉柏南是變通快。

“我記得葉總工沒有相中周家的小姐。”周京臣似笑非笑，“私下相倒不錯。”

“我並非沒有相中程禧。”葉柏南循著周京臣的目也向程禧，“是中間有誤會。”

“原來如此。”周京臣一張臉淡然，不意外，不喜悅，沒有極高的道行，真猜不出他的心思，“或許我有機會為葉總工的大舅哥了？”

“一切隨緣。”葉柏南沒承認，沒否認。

山上冷，周京臣敞了懷，風颳得口滲寒氣，他係扣子，“葉總工也有公務在嗎，在本地留幾天？”

“計劃明晚走。”

周京臣噙著笑意，分明不太友好，又毫無，“有時間約葉總工一起吃飯。”

“不打擾嗎？”葉柏南欣然接。

“有時間當然不打擾。”

周京臣擼袖口，看著腕錶，很明顯的逐客令。

“有周總工在，我也放心程禧的安全了。”

葉柏南和程禧肩而過，微微點了下頭。

周京臣臉上的笑意徹底消失殆盡，態度生，“跟我走。”

程禧鞋尖踢著臺階，沒彈。

他走出兩步，發覺沒跟上，回過頭，“站著幹什麼。”

廟堂裡的僧人在打掃香灰，空氣烏濛濛的，周京臣一向整潔，不擰眉，又退遠了一米，“拜菩薩沒拜夠？”

仰頭，言又止。

再次垂下腦袋。

香灰嗆得周京臣鼻子不舒服，他出煙盒，咬出一支菸，以毒攻毒。

程禧打量山路，葉柏南乘坐觀車原路返回了，踮起腳跟，磨磨蹭蹭地靠近周京臣，“你是來索要報答嗎。”

他沒什麼波瀾，“你準備了嗎。”

“準備了。”

周京臣眼神意味深長，食指磕了磕菸灰，“住哪？”

程禧說，“富麗酒店。”

他猛吸了一口煙，吐出，捻滅了火苗。

下山的觀車只剩一輛，八人座，周京臣坐在頭排，程禧坐在末排，隔了兩排空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