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96章 掉進陷阱

  河西之地、綢古路，姑臧城屹立於山水之間，南祁連、北接大漠，朔風冷雪之中傳承千古。

  姑臧城初建於匈奴之時，五涼時期屢屢擴建，至此東西三里、南北七里，「街衢相通二十二門」，城門數量更是歷代都城之最。

  《周禮·考工記》云：面朝背市。

  這是說宮在正中，朝在其南，而市在其北，此之為古來國都之規制。

  然而自前涼時期增築姑臧城開始，在城北大肆修建宮殿、於城南修建集市，於「背市之制」不合，故姑臧城開創了「宮北市南」之先河，奠定了此後東亞王都建造之新格局，為模範城市。

  其格局起初影響到北魏初期都城平城的營造，而後北魏都城、北齊鄴城、南朝的建康，隋唐長安城的建城規劃都深其影響。

  ……

  道自青門之外橫穿而過，道路兩側即便是大雪天依舊商賈雲集、車馬轔轔，繁華盛景甚至遠勝於中原大邑，漢胡雜、商旅不絕。

  雖然大唐已經更改稅制，但在涼州之地卻並未施行，設置「稅卡」不僅是當地府之重要財源，亦是控制東西商賈所販賣貨之必須手段，諸如鹽鐵等重要戰略資是絕不準流向西域的，「稅卡」之存在實有必要。

  大雪紛紛揚揚，前往關中的稅卡前車隊已經排出一道長龍，一輛輛車架由駑馬或者駱駝拖拽滿載貨，商隊的護衛穿著厚厚的棉手持刀弓往來巡梭，雖然此地乃是大唐治下，匪盜之類已然絕跡，但漢胡雜、民風剽悍，輒有毆鬥事件發生，一旦打出真火便有損毀貨之況出現。

  安永達穿著一皮裘、氈帽上落滿雪花，雙手抱在袖子裡坐在車轅上，旁邊著的旗幟上繪著氏家徽，弘勇不僅親自前往向程咬金獻上賄賂，更拿出家徽掩人耳目。

  在長安兩百年的時間，安氏家徽早已是整個河西地區的「免檢金牌」，只要是懸掛著安氏家徽的商隊往來河西皆免檢查，然而時至今日卻不得不託庇於當初遠遠不及安氏的氏，令安永達心很是鬱悶……

  雪越下越大，所幸風勢尚可，沒那麼寒冷。

  安永達長脖子瞅了瞅，排在前邊的車隊依舊長達里許，一時半會兒還不能度過關卡，這讓他又是煩躁又是擔憂，畢竟夜長夢多，即便有氏庇護也不能保證沒有意外發生。

  馬蹄聲響，十餘騎頂風冒雪從後邊趕上來，到得近前齊齊勒馬，馬上騎士沒有下馬，將頭上氈帽往上推了推，出沾滿冰雪的眉，衝著安永達拱拱手：「見過叔父！家父唯恐大雪延阻了叔父行程，特意讓我來護送一程，這就前去與兵通一下讓叔父先行過卡。」

  這是要隊。

  安永達大喜，這是弘勇的兒子兆吉，兩家乃世自是早已相識，遂坐在車轅上還禮：「令尊這番誼，安氏銘五，日後必有報償！」

  弘勇當真是會做人，雖然收下自己送上的厚禮，卻也將人做到了極致，不僅親自出面與程咬金通，更派了兒子前來護送過卡，著實令人心生。

  「叔父稍待，我去去就來。」

  言罷，十餘騎向前行去直抵關卡，與關卡的兵嘀嘀咕咕一陣。

  須臾迴轉，兆吉在馬背上大聲招呼：「將馬車趕過來，從這邊走。」

  安永達趕讓打頭的車輛聽命而行，於是車隊離排隊的長龍，從旁邊道邊緩緩向前行去。

  此舉自然引發其餘排隊的車隊不滿，一路上耳的都是罵罵咧咧，不過在看到車隊上氏家徽之後不人都偃旗息鼓，縱然仍有一兩個依舊抱怨，聲勢卻也小了許多。

  姑臧氏乃是涼州大族，有這份隊的特權，旁人縱然不滿卻也無可奈何……

  車隊抵達關卡之前，果然其餘過卡的車隊已經暫停，先行準許懸掛氏家徽的車隊過關。

  來到關卡前，安永達看著大雪之中兩側肅立的數百全副武裝之兵卒，心中頓時一驚，覺氣氛不大對勁。自從突厥汗國覆滅、族人向西遷徙、草原大漠只留下許殘部，河西的治安一向很好，沿途關卡的兵卒大多做做樣子，沒誰敢在唐軍的眼皮子底下殺人越貨，所以各關卡的守軍並不多。

  不過想著如今程咬金駐姑臧城，對城外路過之商隊嚴加盤查也在理之中……

  「一共多輛車，車上裝載何等貨？」

  一個隊正模樣的兵卒走上前來，一邊手掀開一輛車的氈布，一邊隨口問道。

  兆吉上前，笑著答道：「都是從西域販回來的皮、藥材，一共十五車。」

  然而小聲道：「這是氏的車隊，因為貨價值過高，唯恐檢查之時出底細從而被賊人盯上，所以事先已經跟盧國公報備過了，得盧國公之允許免檢過關，不知兄臺事先可否得到命令？」

  那隊正點點頭：「原來是氏的車隊……」

  安遠達心底一松，然而馬上整個人就懵在那裡。

  那隊正似乎大氣，頓了一下才續道：「……氏又如何？這是大唐的天下，奉行的是大唐律法！若一個兩個都走後門，逃避稅金、販賣品，大唐豈不是要亡國？來人，仔仔細細給我搜查！」

  兆吉大吃一驚，連忙一把拽住那隊正：「盧國公已經答允了的，兄臺要不還是問問你的上？」

  「什麼上？」那隊正甩開兆吉的手，不屑道：「老子就是這稅卡最大的！就算是盧國公當面，老子也得秉公執法、嚴格搜查！給我搜！」

  「喏！」

  邊十餘個兵卒快步上前，每輛車都仔仔細細搜查，兩邊肅立的兵卒則不約而同齊齊上前幾步，將整個車隊包圍起來，這些兵卒各個手摁著刀柄，只待車隊護衛有所異便拔刀出鞘。

  兆吉急的連連跺腳：「唉唉唉，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卻無法阻擋兵卒搜車。

  一個兵卒掀開氈布，將上面裝著藥材的袋子挪到一邊，忽然大呼一聲：「有夾帶！」

  幾個兵卒都湊上前來，便見到上面一層藥材袋子底下赫然是擺放整齊的一口口箱子。

  名義上販賣藥材，實則底下卻放著箱子，很明顯是夾帶啊！

  安永達慌了神，早從車轅上跳下來，將兵卒推開試圖遮掩，一邊衝著旁邊明顯發愣的兆吉大喊：「賢侄，速速去求見盧國公！」

  想來是程咬金那邊未能傳達明白，致使關卡兵卒並不知車隊已經獲取免檢資格，這才導致兵卒們上來搜查。這個時候必須阻止兵卒搜車，否則價值數十萬貫的財富白，將惹來極大的麻煩！

  不說別人，單只是程咬金若知曉實際上蒙蔽過關的財富如此巨大，也難保不會生出貪婪之心！

  之所以懇求弘勇前去通程咬金買一個「免檢」資格，就是防備這種況。

  錢帛人心，以程咬金素來行事無法無天的格，怕是到時候未必給氏面子……

  兆吉似乎這個時候才反應過來，趕翻上馬，了一聲：「叔父等我，我去去就來！」

  帶著僕從快馬加鞭，一溜煙的原路返回，自青門進姑臧城。

  那兵卒不以為意，冷笑道：「不管你們是誰家的商隊，還請待清楚為何攜帶如此巨量之錢帛，去往何？所為何事？緣何以藥材掩人耳目？」

  安永達不知弘勇那邊出了什麼岔子，強自鎮定道：「在下屬實是氏商隊，此去長安收購茶葉、綢販賣至大食國，只不過一路行去山高水遠，唯恐錢帛外引來賊人覬覦，故而不得不加以掩飾。」

  那兵卒看著車隊兩眼放，哼了一聲，道：「收購茶葉、綢？我看是想要以巨額錢帛收買關中駐軍，意圖不軌吧？來人，將這支車隊全部收押，等我上報大帥之後再做置！」

  「喏！」

  外圍的兵卒瞬間行起來，先是將車隊護衛繳械、捆綁，而後三五群、分工明確，將車輛驅趕著走向城牆下的軍營。

  安永達知道大事不好，正反抗，已經有幾柄橫刀架在脖子上，鋒銳的刀刃甚至割破皮，只能頹然長嘆、束手就擒。

  只希兆吉能夠趕通知弘勇，由弘勇向程咬金通給予放行。

  但他也知道既然錢帛已經外，不被程咬金狠狠咬下一口幾乎不可能……

  ……

  謙殿前的營房，程咬金大馬金刀的坐在火爐旁，笑呵呵舉杯與弘勇相：「賢弟果然識時務，此番破壞安氏意收買朝臣實乃大功一件，本帥稍後便會行文長安向陛下陳述功勞，想來陛下定然不吝賞賜。」

  弘勇苦笑連連，嘆氣道：「此等作為，實在有悖在下之守，然則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氏乃皇親國戚、深皇恩，豈敢助紂為？惟願京中的德妃娘娘與齊王殿下能夠諒我這一番苦心，不會因此而怪罪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