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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唐錦繡》 第一千八百零九章 舉世皆敵

第4876章 舉世皆敵

  論欽陵目狠厲的瞪著論贊刃:「唐人給了你什麼承諾?」

  論贊刃先是一愣,旋即跳腳,喊冤道:「兄長你可冤枉弟弟了,弟弟對哥哥們素來敬佩、不曾有半分違逆,豈能心存覬覦、做出那等不忠不孝之事?唐人答應只要殺掉貢日貢贊使吐蕃部陷無力攻伐大唐邊境,便會給予噶爾部落最大力度之支持,確保咱們重返邏些城!弟弟此舉乃是為了部族長遠之考慮,斷無半分私心,天日可鑑!」

  「混帳!」

  論欽陵氣得七竅生煙,將一個茶杯摔在地上,怒叱道:「且不說你這番言辭簡直就是胡說八道,單只是軍中唯主帥之命是從,我三番兩次叮囑你不準對貢日貢贊下手你卻置若罔聞,真以為軍法只是擺設嗎?來人,將論贊刃推出去,梟首示眾,以儆效尤!」

  門口的親兵先是愣了一下,旋即醒悟過來,衝上前將論贊刃摁住便往外拖。

  論欽陵素來治軍嚴謹,軍法如山,無人敢違逆……

  論贊刃這才害怕,掙扎著將兩個親兵推開,大道:「兄長饒命,我知錯了!」

  論欽陵怒髮衝冠:「現在知錯又有何用?違抗軍令,定斬不饒!來人,將此獠拖出去!」

  又從門外進來幾個衛兵,數人合力這才堪堪將神力驚人的論贊刃摁住,用繩子捆住其手腳抬著走出門外。

  論贊刃徹底慌了神,掙扎著嗚嗷喊,連連求饒。

  族中將校都聞聲趕來,見狀大吃一驚,紛紛向論欽陵求

  論欽陵怒目圓瞪,憤然道:「想必你們也都聽聞貢日貢贊被此獠殺於軍陣之中,你們可曾想過後果?自今而後,噶爾部落就將為整個吐蕃之公敵,在這高原之上舉世皆敵!此獠罔顧軍令,以一己之力將噶爾部落推危險之地甚至有亡族滅種之憂,豈能饒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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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將校們趕勸諫:「雖然違逆軍法不可饒恕,可到底是五將軍啊,豈能一概而論?」

  「族長為了部族殫竭慮、廢寢忘食,闔族上下無不恩戴德,縱使五將軍有些小錯也無人追究。」

  「吐蕃王子是個病秧子,縱使今日沒有被五將軍殺,指不定哪一天一樣病死,沒什麼大不了。」

  論欽陵怒道:「那是吐蕃王子,份最為尊貴之人!如今被此獠殺,整個吐蕃無論何等立場之人都將叱責我噶爾部落不忠不義,噶爾部落舉世皆敵有覆亡之禍皆因此人而來!」

  大家聽著論贊刃在帳外苦苦求饒,都心中不忍,這可是噶爾部落最為勇敢的猛士啊,流不流淚,現在卻這般可憐。

  「二將軍為了部族著想,我等心懷激,可即便沒有殺貢日貢贊咱們不也是吐蕃的公敵嗎?您別忘了,當初正是贊普連同那些部族一起針對大首領,咱們噶爾部落才被放逐至吐谷渾故地,不得不夾在吐蕃與大唐之間隨時隨地有滅族之危。」

  這人口中的「大首領」自然便是祿東贊,這番話得到大家一致認可。

  「咱們此次起兵雖然是大唐之迫,可事已至此,只能突襲至邏些城下迫贊普退位另選賢明執掌吐蕃,如此噶爾部落才能轉危為安,既然無論如何與贊普都是死敵,殺不殺貢日貢贊又有什麼關係?」

  「沒錯,貢日貢贊已經死了,咱們豈能再殺害五將軍去抵罪呢?只會讓親者痛、仇者快,二將軍你別犯糊塗啊!」

  論欽陵面猶豫、目複雜:「可如此一來,咱們與贊普乃至於所有吐蕃部族都再無轉圜之餘地……」

  「轉圜什個屁啊!都打到這個份兒上了,邏些城遙遙在、勝利唾手可得,生死由命,無需轉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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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其殺了五將軍以正軍法,還不如讓五將軍帶領我們攻城拔寨、狂飆突進,一直攻陷邏些城!」

  論欽陵長嘆一聲,攤手道:「我之所以要殺他,是為了以正軍法,避免軍中上下對其殺貢日貢贊之舉心生怨尤,既然大家都不準我殺了論贊刃,那此事就暫且作罷。但死罪可免、活罪難饒,準許他衝鋒在前先登斬將,遇敵之時膽敢後退半步便數罪併罰、定斬不饒!」

  眾人大喜:「對對對,讓五將軍沖在最前邊,不準後退!」

  誰不知論贊刃最是勇猛,永遠都只是勇往直前、從不後退?

  「你們暫且退下吧,我還有話與這個混帳說。」

  「好好好,我等退下,二將軍有話好好說,莫要生氣。」

  待到諸人退去,論欽陵鬆了口氣,喝了口水。

  他不得不擺出怒不可遏定要斬殺論贊刃的姿態,如此一來軍中上下無論自願亦或被迫都得前來給其求,如此便能將殺貢日貢贊所引發的恐慌制下去,否則軍中人心不齊、怨氣衝天,必然士氣大跌、生出患。

  現在統一口徑,即便有人心中恐慌、不滿,也只能憋著不敢說話……

  論贊刃被釋放返回帳,見到兄長著一張臉目凌厲,心中發虛,賠笑道:「我已知錯了,兄長息怒。」

  論欽陵看著兄弟臉上討好的笑容,心底又是憐惜又是憤怒,問道:「那張大安都與你說了什麼?」

  論贊刃撓了撓頭,小聲道:「那人說只要貢日貢贊一死,他的小世子必然夭折,贊普就將斷後,只要咱們噶爾部落有唐人之支持可以角逐贊普之位……」

  「你就信了?愚蠢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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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麼就愚蠢了?」

  論贊刃不服,梗著脖子道:「雖然此舉後患無窮,但絕後的贊普還能有幾分威懾力?到時候吐蕃各部都將造反,咱們弟兄五個跟著父親在唐人的支持下足以橫掃吐蕃,即便不能登上贊普之位也可使得父親重返邏些城再度為大論,甚至將吐蕃大論的職弄世襲也不問題,到時候咱們兄弟幾個流坐一坐再傳給下一代,噶爾部落世世代代執掌吐蕃大權豈不哉?」

  論欽陵搖頭嘆氣。

  按理說論贊刃的設想的確有可能為現實,但終究只能是鏡中花、水中月,因為其中最為重要的一點永遠也無法達,那就是必須得到唐人毫無保留的支持。

  唐人會支持噶爾部落嗎?

  絕無可能。

  以裴行儉之險只會另外選擇一個部族予以支持,以便於與噶爾部落形制衡、分庭抗禮,進而分割吐蕃權柄。

  可惜這個傻弟弟做夢都想著父親為吐蕃贊普,兄弟幾個如大唐皇子那樣為「親王」,噶爾部落世世代代為吐蕃雄主、生生世世繁衍不息、富貴長久……卻渾然不知殺貢日貢贊已經使得噶爾部落永遠自絕於贊普之位。

  論欽陵越想越氣,狠狠拍了一下桌子,怒聲道:「唐人詐,欺人太甚!」

  *****

  塞如貢敦一路向南撤退,由上午直至半夜之時見後方並無追兵這才鬆了口氣,擇選一背風之地作為營地,將僅有的幾頂帳篷紮好,從馬車上將貢日貢贊安置於帳篷之,才發現貢日貢贊面慘白雙目閉闔軀僵,已然咽氣多時。

  「唉……」

  鬍鬚結滿冰霜、面容憔悴不堪的塞如貢敦長嘆一聲,看著帳篷外紛紛揚揚的大雪,只覺得整個人都置於冰窟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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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渾冰冷、眼前發黑。

  讓人取來筆與羊皮,想了想,用匕首割破手指在羊皮上寫了一封書,詳細敘述了王子陣亡之經過,然後寫了一些請罪之詞,原本絞盡腦想要將請罪的言辭寫得悽慘一些、悲傷一些意圖博取贊普之諒解,但最終只是敷衍的寫了幾句便草草了事。

  唯一的繼承人葬在塞如部落潰敗之後衝散的軍之中,還能指贊普襟如海對他寬宏大量予以理解嗎?

  甚至連辯解之詞都無從寫起,無論他怎麼說、怎麼寫,贊普如何會信?

  沒有人相信論贊刃敢在軍陣中殺貢日貢贊,所以貢日貢贊的陣亡註定要為一樁懸案,論贊刃有嫌疑,他塞如貢敦一樣有……

  將王子的親衛過來,把自己寫的信給他們帶給贊普,然後便催促著這些人帶著貢日貢贊的連夜趕路返回邏些城,途中不得停留。

  等到諸人散去,塞如貢敦披著羊皮襖出去轉了一圈,因為潰敗突然撤退倉促,幾乎所有的輜重都留在當拉山口,僅有的幾頂帳篷無法安置數千人住宿,許多兵卒只能裹著棉在冰天雪地里席地而眠,雖然寒冷,但奔逃一天的兵卒早已疲力竭,支起伙頭兵背回來的幾口同釜化雪煮水就著乾糧吃了幾口便沉沉睡去。

  一片狼藉、哀鴻遍野。

  心事重重的塞如貢敦回去帳篷之而臥,卻輾轉反側難以睡,外頭風聲愈發鼓盪激烈,便翻爬起,點燃油燈,取出一張羊皮寫了一封信,將自己的心腹親信進來。

  「帶上這封信翻越當拉山去往河西,尋到裴行儉給他,一定要小心,萬萬不能被噶爾部落見到這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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