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71章 利益至上

  論贊刃急道：「為何不行？只要贊普絕後，那些支持他的部族勢必不如以往那般堅定，畢竟誰也不願見到贊普之位的傳承出現波折，那會損失到所有人的利益！」

  大家跟著贊普南征北戰、一統吐蕃，為的不是什麼民族大義，單純就只是自之功勳、家族之富貴，如此而已。

  當一個無後的贊普註定在將來傳承上出現問題，大家肯定要未雨綢繆。

  而夠資格角逐贊普之位的只有那麼寥寥數人，祿東贊就是其中一個……

  論欽陵搖頭，道：「豈能如你想像那般順遂？贊普絕後，吐蕃各部定然風起雲湧相互攻伐，更不要忘了還有唐人推波助瀾，一場前所未有的盪會將這些年吐蕃積攢下來的底蘊全部抹平，重歸於以往部落混戰之時代……那不是我們想要的。」

  時至今日，贊普之所以穩穩噹噹坐在吐蕃之主的位置上巋然不，除去雅隆部族的強橫實力以及其背後「四大尚族」的支持之外，更重要的是在於吐蕃部各方勢力在多年征戰之後達了一個平衡，所有人的利益都在這平衡之下得到保障、認可。

  一旦平衡被打破，任何人的利益都不可能得到保障，包括噶爾部落。

  各方勢力害怕的不是掀起戰爭，而是自的利益損。

  當然，若能夠從外部得到利益補充來彌補部之損失，自然不會在意吐蕃發起混戰，甚至於贊普絕後這種事簡直就是最好的局面。

  而所謂的「從外部得到利益補充來彌補部之損失」，顯然只能是得到大唐的援助……

  噶爾部落奉違攪了大唐的策略，已經不可能繼續得到大唐的援助，那麼大唐另外選取一個吐蕃部族予以支持，就將是噶爾部落的勁敵。

  所以王子貢日貢贊的存在是符合噶爾部落利益的，反之，若是貢日貢贊暴卒，則意味著噶爾部落平白出現至一個勁敵，整個吐蕃陷四分五裂……

  論贊刃卻不能理解這些，他的想法很是直觀：「可是以我們的實力，一旦吐蕃大是有可能角逐贊普之位的可能，難道就要這麼平白放棄嗎？」

  論欽陵有些頭疼，跟這個武力值充沛但智力嚴重不足的弟弟商討部族戰略、國家形勢實在是很費腦筋的一件事：「現在看上去我們很強，但別忘了是因為我們有大唐的援助，一旦大唐將援助我們的糧秣、軍械、輜重轉而援助某一個吐蕃部族，將會造某一個部族異軍突起之形勢，到那個時候咱們還有實力一統吐蕃重現贊普當年的功偉業嗎？」

  論贊刃似懂非懂：「也就是說，一旦贊普絕後整個吐蕃就會大，到時候唐人支持誰誰就能坐上贊普之位？」

  「理論上如此，但你別忘記唐人對待吐蕃的戰略，他們是絕對不會容許一個統一的吐蕃出現的。」

  一個混的、分裂的、相互攻伐的吐蕃才符合大唐的利益，因為大唐的長遠戰略一定是攻上高原覆滅吐蕃將整個高原納大唐版圖之，而不是任由一個強大的國家盤踞高原，時時刻刻虎視眈眈準備居高臨下俯衝大唐國土。

  營帳門被敲得「咣咣」響。

  論欽陵罵道：「是以為我聾了，還是想把我震聾？」

  論贊刃乾脆起一把拉開門，抬腳就想將這個胡敲門的傢伙踹飛。

  結果門一打開，門外敲門的衛兵便大：「將軍，唐人來了！帶著輜重來了！」

  論贊刃做抬腳飛踹狀，整個人愣住，以為耳朵不好使，下意識問道：「你說什麼？」

  此番連續攻陷紫山口、氂牛河、兵臨當拉山，已經算不是奉違了，因為實打實的破壞了唐人的策略，唐人沒有發兵攻打伏俟城已經算是大發慈悲，怎麼可能繼續援助輜重？

  論欽陵已經來到門前，一把將論贊刃拽到一邊，沉聲詢問：「唐人到了何？」

  「營地以北三十里！我們的斥候與唐軍的前鋒接，馬上回報。」

  論欽陵斷然道：「吹響號角、全軍集結，做好防態勢，應對一切突發之狀況！」

  衛兵楞了一下，馬上道：「是！」

  轉跑出去傳達命令。

  論贊刃不解：「兄長認為唐人會發起攻擊？」

  論欽陵搖搖頭：「未必如此，但不得不防，咱們畢竟破壞了唐人的策略，難保唐人不會惱怒給咱們一些教訓。」

  當然這個可能並不大，因為唐人深此地必然要經過噶爾部落的地盤，即便襲功也很難安全返回，除非事先將伏俟城、大非嶺、那錄驛等地全部攻陷……但這顯然不可能半點風聲都不傳到他的耳朵里。

  但謹慎一些多加防備總不會是壞事……

  號角聲在營地響起，過風雪傳遞到每一個兵卒耳中，數千人馬全部自睡夢之中驚醒，因為事起倉促兵卒們還以為遭攻擊，整個營地忙碌一片。

  等到全軍集結做好防態勢，又有斥候來報，唐人在據此三十里之外擇選一山坳已經安營紮寨、就地休息……

  論欽陵：「……」

  回頭看看大半夜被折騰得糟糟的營地，口著一火氣，卻又無可奈何。

  唐人選擇暗影紮寨，就是在表達不會進攻，也就是當真運送輜重而來，如此，論欽陵就不能等著天亮之後唐人趕到營地再行接見，而是要馬上啟程前去迎接。

  否則，誰知道唐人是不是先禮後兵？

  與唐人打道越多，越知道唐人所謂的「禮儀之邦」本就是胡扯，尤其是那些自詡儒門子弟的傢伙慣會將仁義道德掛在上，任何行徑都能尋到一個冠冕堂皇的說法……

  深吸一口氣，他叮囑論贊刃：「看好營寨，我去會一會唐人將領，看看又是個什麼滿肚子謀詭計的貨。」

  論贊刃不放心：「還是我去吧，萬一唐人心存歹毒，兄長豈不是送上門去？」

  「既然唐人沒有選擇夜半抵達，就是讓咱們放心，表示他們沒有惡意，但我若是不親自前去，難免被他們挑出病借題發揮。你只需守住營地就好，記住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可以主出擊！」

  「是！兄長可一定要當心啊！」

  論贊刃憂心忡忡。

  「放心，唐人雖然能人輩出，可我也不是白給的！來人，備馬！」

  風雪之中，論欽陵翻上馬，帶著幾十個衛兵策馬急行消失在風雪之中。

  ……

  高原雪大，但風更大，所以下雪的時候平坦之積雪不多，大多都被風吹到窩風之，不過因為天氣寒冷，所以路面上的雪都被凍得堅冰一般，人馬行於其上極為困難，稍不留神便人仰馬翻。

  三十里的路程足足走了一個多時辰，直至天蒙蒙亮才到唐軍斥候。

  此時風小了一些，雪也不似晚間那般紛紛揚揚，遠遠見到唐人斥候迎上來，論欽陵抬手命令衛兵止步，等到雙方靠近才在馬背上道：「聽聞盟友跋涉數百里深高原送來糧秣輜重，在下不勝歡喜、心懷激，特前來迎候，不知率軍前來援助的是哪一位將軍？」

  唐軍斥候在馬上還禮：「吾家將軍乃安西都護府參軍、張諱大安！」

  論欽陵想了想，沒聽過，不過唐人能人異士輩出，能夠讓裴行儉此等人傑信任並且委以重任絕無可能是等閒之輩，遂道：「在下論欽陵，煩請引見張將軍。」

  唐軍斥候笑道：「吾家將軍已經等候多時，早有命令，只需閣下一到馬上營相見，無需引見，請吧！」

  論欽陵便嘆了口氣，果然又是一個「料敵機先」的聰明人，也不知道唐人怎麼那麼多的聰明人，「國運」這東西果然神奇玄妙，運勢來了，英雄豪傑扎堆兒的往外蹦，國勢衰頹，便全都是妖魔鬼怪了……

  進營地，論欽陵便發現雖然時間尚早且長途跋涉但唐軍兵卒都已經穿戴整齊在營營外巡邏，兵卒臉上雖然難掩風塵僕僕疲累之，但腰桿直、步履穩健，顯然都是銳中的銳。

  這讓論欽陵很是艷羨，大唐的人口實在是太多了，數千萬人口之中最起碼有超過四分之一青壯，千萬青壯之中挑細選出來百萬軍卒自然各個都是銳，與此相比整個吐蕃的人口也不過數百萬，就算各個能征慣戰、弓馬嫻，又能湊足多軍隊？

  或許在一段時間能夠因為戰略之勝利對大唐形制，可長久看來，絕無一一毫之勝算……

  營帳之，論欽陵見到了此次負責押送糧秣輜重的唐軍主將張大安，這是一個鬚髮濃但眉眼之中依舊留有青的青年，格還算健壯，雙手的指甲修剪很是整齊，看上去是個允文允武的青年才俊。

  一見面，這位唐軍將領便冷笑著道：「大都護有令：既然論欽陵好戰，那就讓他戰到底，若是開春之前不能攻陷邏些城，那麼唐軍就會自河西四郡開拔翻閱祁連山，將伏俟城夷為平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