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15章 犯直諫
所以現在文出海任職,名義上一定是替陛下管理宗室產業……
「中書令屬意何人出海任職、又去往何任職合適呢?」
「隕國公功勳顯著、資歷甚高,若能去往呂宋一地擔任總督,負責開礦、海貿、僑民等等諸般事宜,很是合適。」
「……張亮?」
李承乾很是驚訝,劉洎舉薦的這個人選實在是出乎他的預料。
劉洎道:「隕國公早先曾在衛公、河間郡王麾下率水師蜀中、出夔門、平滅蕭銑,對於水戰極為知,雖然江河之上與大洋之外有所不同,但畢竟本質未變、殊途同歸,較之陸上作戰更為擅長。最關鍵是使功不如使過,之前隕國公在右金吾衛極為狼狽引為笑柄,若陛下這個時候不計前嫌予以簡拔,必然竭誠報效、忠心不二。」
這話也很有幾分道理,現如今的張亮幾乎為整個長安勛貴圈子當中的笑柄,堂堂貞觀勛臣、大將軍居然被麾下長史折騰得灰頭土臉,連軍營都不敢去一味在府上抱恙養病,其聲降至前所未有的地步,仕途更是一片灰暗,長此以往怕是不得不致仕告老。
這個時候皇帝對其予以簡拔、委以重任,不僅使其恩戴德,更要牢牢抓住這個機會甩此前之困境以此翻。
李承乾有所意。
水師是房俊之臠,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堪稱鐵板一塊,即便是這個皇帝試圖手其中都很是艱難。如果將張亮安置在呂宋,總管也好、總督也罷,總之從水師手中分出管理之權便是一件好事。
區區一個貧瘠之島呂宋並不重要,但是若能以此為契機從水師這塊鐵板當中楔出一道豁口,使朝廷派遣員管理海外領地為常例,則將極大緩解水師所帶來患。
縱然他再是信任房俊也不能任憑房俊長期把持海外利益,這與人無關,只與皇權「唯我獨尊」的特有關,臥榻之側絕不容許其他人酣睡。
誰也不行。
「若如此,下一次朝會之上卿可以當眾提請,大家商議一下再作決定。」
「何須商議?水師乃皇家私軍,水師租借之呂宋島也應當歸屬於皇家產業,派遣張亮去管理皇家產業乃是陛下私事,一言而決即可,朝臣沒有手的道理。」
「嗯?還可以這樣?」
李承乾眼睛一亮,愈發意識到任何事掛上一個「皇家」的幌子便好多多。
房俊那廝將朝廷原本的水師拆分、遣散、整編,軍之後不是什麼「大唐水師」而是直接掛上「皇家」的牌子,任何事只需直接向皇帝負責就好,朝廷當中任何一個衙門都無權管轄。
正是太宗皇帝賦予信任、朝廷各部不能對其掣肘,這才使得皇家水師在短短幾年之長為橫行天下所向披靡的無敵之師。
如果將來將水師收回,豈不是極大之便利?
思維再發散一下,是否可以再整編出一支「皇家鐵騎」、「皇家衛隊」之類只屬於皇帝的軍隊?
反正現在堂充裕得很,養起一支幾千人的部隊完全不在話下……
還有一點,自己最近與房俊的關係好像不經意間有所彌合,這可不行,必須繼續給予外界「君臣不合」的訊息,這才能讓那些藏起來不的傢伙們認為「有機可乘」,進而有所作。
都在裡待著一不,自己如何將其一一揪出?
不揪出來讓這些人躲在暗,指不定何時就像毒蛇一樣忽然出擊、防不勝防,與其被防、不如主出擊。
即便房俊、皇后等人不贊同這麼做,李承乾依舊一意孤行。
他最恨的不是意圖爭奪皇位的李治,不是關鍵時刻左搖右擺的李勣,而是那些質疑他「之不似人君」「不夠格做一個好皇帝」的人,這讓他面無存、自尊損。
不可饒恕。
……
事實上縱然「皇家水師」名義上好皇帝私軍,卻也並非如同劉洎所言那般可由陛下一言而決,不然現在撤換一下蘇定方、習君買、劉仁願等人試試?
即便不會有人駁回皇帝的命令,但關於張亮的任命還是要從兵部走一遭,這是程序。
否則不僅兵部不會容許自己衙門的權威被破壞,就連劉洎自己也不同意,宰相的權力在很多時候都是與皇權相衝突的,之所以與軍方堅持不懈的鬥爭就是為了鞏固自己的相權,而軍權在更深層則是皇權的象徵……
所以相權與皇權相互制衡、文與軍方彼此鬥爭、皇權與軍方又相互羈絆……朝堂之上都是爭權奪利的氣息,皇帝、宰相、將軍都在其中、不可置事外。
當張亮的最新任命被王德親自送抵兵部放在崔敦禮面前,後者面很是難看。
誰都知道他是房俊麾下的左膀右臂,而水師則是房俊的地盤,現在陛下意將張亮安置於水師的地盤之,其中的意味足以令人深思,而後在朝堂之上掀起一風,對房俊的威信帶來極大打擊。
不過陛下的任命是不能駁回的,崔敦禮沉著臉簽字畫押加蓋印鑑並且封存歸檔,意味著張亮的任命已經通過,待到王德離開之後,馬上派人將這個消息告知房俊。
房俊在府中收到訊息,沉默了一會兒,便讓侍服侍他沐浴更穿上袍戴好幞頭,出府乘坐馬車直抵皇宮。
承天門外求覲見,得到準許之後快步宮。
到了武德殿書房,施禮之後甚至不顧在場還有幾位中書舍人、黃門侍郎以及侍、宮,直視君,開門見山:「聽聞陛下意任命張亮為呂宋總督,臣以為不可。」
半分委婉含蓄都欠奉,書房其他人都驚呆了。
都知道房俊素來強勢跋扈,但也僅只是耳聞而已,今日才算是見識到這位的「權臣風采」……
「放肆!陛下乃天下之主,任用何人存乎一心,吾等為臣子自當躬聆聖訓、忠心擁戴,豈能質疑陛下之決斷行此狂妄悖逆之舉?以吾觀之,汝當是臣賊子!」
通事舍人李思暕上前一步、義憤填膺,手指頭差點杵到房俊鼻子上,怒目圓瞪言辭如刀,氣勢洶洶渾然無懼。
諸人都替李思暕了把汗,同時繃做好準備,萬一房俊對其手大家好趕上前攔阻。
君前毆鬥,何統?
旁人不敢幹這種事,房俊這個棒槌可說不準……
房俊倒是沒手,怒極反笑,看著李思暕道:「吾與陛下商議朝政,汝是何人也敢居中妄言?怎地,自持乃陛下之近臣便意效仿趙高張讓之流,行蒙蔽聖聽之事乎?」
李思暕氣得面紅耳赤,他不怕被房俊斥罵,甚至挨一頓打也無妨,只要能夠讓陛下認為他赤城忠君、忠肝義膽即可,誰料想房俊居然將他比作「張讓」「趙高」之流……
那兩人如何蒙蔽君王且不說,關鍵都是閹人啊!
哪個正經人樂意被比作閹人?
這是比罵娘還更甚十倍的侮辱!
「哇呀呀,陛下座前你居然這般信口雌黃、指鹿為馬,囂張跋扈桀驁不馴,你是想要做董、曹之輩脅迫天子嗎?」
李思暕氣得哇哇大,旁人微微搖頭,這人在房俊的威勢之下明顯了心神、口不擇言。若房俊是董卓、曹之輩,那陛下是帝還是獻帝?
更何況之前甚至有傳言皇后與房俊之間不清不楚,李思暕將房俊比作董卓,難免讓人想起董卓當年夜宿龍榻、宮闈之禍,這可不僅僅是罵房俊了,更是在打陛下的臉……
果然大家眼看去,陛下臉早已鐵青一片。
房俊看了李思暕一眼,大聲道:「王德何在?」
「老奴在。」
王德從李承乾後出頭。
「此獠狂悖至極,君前失儀、胡言語,將其逐出書房,報於史臺讓劉祥道按律置!」
「……」
王德不敢應,看了陛下一眼,見陛下面難看但一言不發,就明白陛下也惱了李思暕話說話,趕一擺手:「來人,將通事舍人李思暕帶出去,由史臺發落!」
門外幾個孔武有力的衛衝進書房,將掙扎不休的李思暕堵住拖了出去……
書房安靜下來。
不過李承乾的面依舊難看至極點,盯著房俊,一字一句問道:「朕任用張亮,越國公以為不可?」
這話很重,房俊自然不能承認:「陛下明鑑,臣非是不認同陛下任用張亮,而是認為以張亮之才能不足以勝任呂宋總督之職,右金吾衛區區幾萬兵馬都不能降服,如何置呂宋十餘萬土著、僑民、軍隊、商賈?」
李承乾不聽這些,語氣冷:「若朕一意孤行定要任用呢?」
房俊毫不退讓:「臣不敢不遵陛下聖旨,但臣保留對此事之意見,他日若張亮在呂宋惹出禍,懇請陛下依律嚴懲、不可姑息。」
書房剩下幾人都驚呆了,這是臣子與皇帝說話應該有的語氣、態度嗎?
這讓陛下如何忍?
果然,李承乾抬手指著門口:「朕有些乏了,諸位卿請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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