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85章 有所憑恃

  軍事是政治的延續，更是經濟的現，對外戰略之制定不可能由軍方一言而決，必須是朝堂上下對於當前國總結歸納之後得出一個最優方案。

  況且這個方案不可能一不變、為永制，而是需要隨著國的變化去不斷調整。

  說到底，一切以國家利益為上。

  劉洎與房俊的分歧不在於如何控制海外番邦，分化控制也好、併版圖也罷，實際上軍方的話語權更大，因為無論制定何等政策最後實施的都是軍方，文在這方面的影響力很小，劉洎也就懶得去爭。

  但是對于歸降胡族之安置，劉洎卻爭鋒相對、半步不退。

  事實上在當初突厥覆滅之後十餘萬附之突厥人如何安置之時，軍政雙方便曾經展開過一場互不退讓的抗爭，以溫彥博為首的文主張將突厥遷，使其「畏威懷德」最終融大唐，而以魏徵所代表的軍方則認為「胡虜不知廉恥、不知禮儀、不知道德」，永遠也不可能為唐人，所以要將其陳列於國境線之外，可以為國藩籬、卻不可視為子民，最終太宗皇帝傾向於溫彥博之策略，將突厥遷。

  結果突厥時不時叛，就連阿史那思最後都了「桿可汗」，對族人的約束力一降再降……

  然而文提出的政策有瑕疵，並不能證明軍方的政策就一定對。

  說到底，突厥遷是掌控於文之手的，而將突厥陳兵邊境之外則必須由軍方控制，這就是軍政雙方利益不可調和之本……

  李承乾也知道這種爭論短期不可能有結果，因為這需要軍政雙方有一方徹底讓步，目前來看並無可能。而一旦出現某一方徹底讓步的況，就意味著朝堂上的權力平衡被徹底打破，那又是他這個皇帝不願見到的。

  「淵氏就按照現在這個方法置吧，使其遷倭國形制衡，朝廷對其保持切關注，從軍事、經濟兩個方面觀察優缺點，而後整理歸納、再做定奪。」

  「喏。」

  房、劉兩人齊聲應諾，都覺得這是目前最好的置方式，畢竟空口無憑，想要對方退讓就必須證明自己意見之正確，而唯有實踐才能檢驗對錯優劣。

  李承乾鬆了口氣，面對軍政雙方不留餘地的爭執他這個皇帝也力很大，稍有不慎便有可能導致其中一方不滿，那是他無論如何都不願見到的。

  「李景淑之死一案，二位有何看法？」

  皇帝是九五至尊、是天下之主，但任何一個皇帝都做不到天下竟從、為所為。天下不僅是皇帝之天下，亦是文臣之天下、武勛之天下，更是宗室之天下。

  致死李景淑的兇手由韋叔夏變柴名章，使得宗室與京兆韋氏的衝突引而未發，但也並未全部轉向柴家，局勢依舊張。

  房俊道：「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既然三法司會同宗正寺予以結案，那麼此事就已經蓋棺定論，不是宗室認為誰是兇手就可以恣意妄為的，如若宗室依舊不依不饒，陛下應當給予嚴懲。」

  劉洎似乎從來都與房俊政見不一：「微臣倒是認為不必如此苛刻，李景淑乃是郡王世子，份尊貴，如此暴卒也損傷了宗室的威嚴，宗室里有一些暴怒緒實乃人之常，況且韋叔夏也並非全無干係，若一味對宗室苛責反而容易滋生其對立緒，進而影響局勢穩定，導致一些臣賊子從中漁利。」

  這話等於挑明了當下宗室部群洶洶、有不軌企圖之形勢，更毫不客氣的指出有些人故意製造局、促使局勢進一步混……這個故意製造局的是誰呢？

  自然明指房俊。

  房俊笑而不語，慢悠悠的喝茶。

  李承乾略尷尬，擺手道：「這等話語還是說為妙，無憑無據了除了攪狀況實在沒什麼用。」

  「衝擊京兆府」這件事是他一手策劃，既沒有徵詢房俊的意見更沒有通知劉洎，當然李景淑的暴卒而亡是意外並不在他策劃之，也使得這件事差一點徹底失控，一旦宗室與京兆韋氏正面開戰勢必將整個局勢攪，幸好三法司連同宗正寺聯手將此事下，推出一個柴名章承擔罪名將京兆韋氏摘了出去。

  柴家目前的地位、勢力早已今非昔比，即便被宗室暴起打也不會引發太大的反彈，而且柴家可以靠上房俊，依靠房俊的勢力對抗宗室使得宗室投鼠忌，局勢愈發回歸正常。

  至於柴家如何靠上房俊這個靠山讓房俊出力對抗宗室，這就不歸他這個皇帝去管了……

  劉洎閉口不言，眼神卻狐疑的看了陛下一眼，覺察到其中或許有一些自己並不知曉的。

  是陛下意縱宗室、使其陷分裂進而削弱李神符的影響力？

  劉洎憂心忡忡，若當真如此只能說陛下在玩火，宗室早就是一個巨大的火藥桶，如果蹦進去幾顆火星子勢必徹底引……

  不過，也或許陛下故意為之？

  劉洎不清脈絡，有些疑神疑鬼。

  *****

  一場淅淅瀝瀝的小雨將長安酷暑消減幾分，連日來因為佛道兩派舉辦盛會而引發的熱也略有降低，雨水將長安城大街小巷的青石板路沖刷得乾乾淨淨，路邊楊柳榆槐也被洗滌得青翠滴，柴家的馬車在朱雀大街徐徐而行，抵達青龍坊的時候拐一寺廟。

  馬車在山門外停駐，侍下車撐起雨傘，而後陵公主在侍攙扶之下下了馬車，十餘個侍簇擁著進山門，在寺知客的引領之下繞過大雄寶殿，在後院一樹林環伺、古木參天的舍停下。

  侍們留在屋外，陵公主素手提著擺抬腳進屋。

  雨水淅淅瀝瀝順著屋檐傾瀉而下有如珠簾，落在窗下種植荷花的陶甕里叮咚作響，陵公主的心跳也隨著這叮叮咚咚的輕響陡然加速，微微抿起，面泛紅。

  雖然也曾墮落，但更多是因為局勢所迫不得不委於人，現在卻是天化日之下主尋男人幽會，雖然也有不得不如此之理由，但所有的矜持都已經碎。

  隨著腳步踩著屋潔的地板，心裡只祈求僅此一次而已……

  ……

  傍晚時分，襄邑郡王府的正堂里檀香裊裊，李神符穿著一常服跪坐在窗前地席之上，在他對面是一黑袍、形容憔悴的李道立，窗外雨水淅瀝，幾盞燈籠已經點亮，庭院裡花樹翠碧、幾朵鮮花在雨水之中搖曳殘破，茶幾上茶香氤氳，兩人的臉都不好看。

  李神符喝了口茶水，蹙起花白的眉，溫聲勸：「逝者已矣，賢侄節哀順變，還應保重為要，你是東平郡王府的主心骨，萬萬不可有毫閃失。」

  李道立嘆了口氣，苦著臉道：「道理我也明白，可腹之間這口氣卻著實咽不下去，每每思及吾兒悽慘之死狀便鬱結於心、痛苦不堪，此等白髮人送黑髮人之悲痛猶如錐心刺骨、不可生，這口氣若是吐不出，我也命不久矣。」

  李神符一驚，忙問道：「你該不會做什麼蠢事吧？你可別胡來，三法司與宗正寺一同判定韋叔夏非是令郎致死之元兇，一定是到陛下之授意避免宗室與韋家結下死仇導致局勢盪，你若對韋叔夏下手便是違逆陛下心意，沒你的好果子吃！況且韋家已經給予厚之補償，你也表示概不追究，千萬不可出爾反爾！」

  不僅陛下不宗室與韋家結死仇，宗室又怎願意結下如此強大一個仇敵呢？所以最好的局面便是大家各退一步，起碼要保證表面的穩定。

  他甚至懷疑李景淑之死乃是有人故意為之，目的便是將宗室與韋家徹底捲其中，使得宗室無暇分心，更讓以襄邑郡王府為首的利益團部分裂……

  李道立咬著牙，雙目赤紅：「不得韋叔夏，難道還不得柴名章？既然柴家願意替韋家頂罪，那就要做好被瘋狂報復之準備！」

  李神符鬆了口氣，提醒道：「拿柴家出氣倒是無妨，不過也要詳細周的策劃不可魯莽，柴家既然敢站出來替韋家頂罪顯然有所憑恃，不能輕忽大意。」

  韋叔夏到底是不是李景淑致死之元兇並不清楚，但柴名章肯定不是，可柴家既然半路跳出來承認罪名必然收了韋家很多利益，柴家肯定明白吃下這些利益就要承擔東平郡王府乃至於整個宗室的報復卻依舊我行我素，那肯定是有恃無恐。

  雖然其憑恃為何暫未可知，但肯定擁有足矣與宗室討價還價之實力。

  李道立搖搖頭，神決然：「吾兒慘死，必須有人陪葬，既然韋叔夏不得那就是柴名章了，叔王不必再勸，我已經安排好了死士伺機手，任何後果東平郡王府一力承擔。」

  「唉！逝者已矣，尚有整個郡王府在，又何必如此？」

  李神符搖頭嘆氣，卻並未再勸，雖然料想柴家必然有所憑恃，但區區一個柴名章殺了也就殺了，有什麼後果再去謀求解決也不遲，就不信自己員半個宗室還擺不平此事？

  府中老奴從外頭推門進來，輕手輕腳到了兩人面前，恭聲道：「啟稟家主，越國公門外求見。」

  李神符與李道立面面相覷，房俊與兩家皆有嫌隙，屬於不速之客，此刻親自登門所謂何來幾乎不問自明，不過縱然知曉柴家必有憑恃，卻沒想到這憑恃居然是房俊……

  「柴家居然請了房俊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