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73章 局勢失控

  場上最難的就是封鎖消息，很多時候因為立場不一導致利益相悖，同樣的一個消息對某一方有利的時候就意味著對另外一方不利，有利的人想著如何將消息下以便於己方的利益最大化，不利的人自然要想方設法將消息泄出去引發大規模的抗議從而阻斷自己的損失……

  即便是三法司亦或宗正寺這樣素來以嚴謹著稱的執法部門，部也一樣充斥著團伙、派系，不見的鬥爭時刻存在，所以戴胄雖然及時下令封鎖消息，但外界很快便得知此事。

  襄邑郡王府里，昨夜被一干宗室、勛貴鬧騰半宿的李神符不得不做出種種補償、換，這才將事制下去，覺憤怒憋悶、力難繼輾轉反側到了將近天明才闔眼睡覺，所以即便到了點卯的時間家人也不敢將其喚醒。

  於是，今日這位陛下敕命的「特別監督」理所當然的遲到了……

  等到李德懋不得不跑進臥房將李神符醒，睡眼惺忪神志迷糊的李神符得知三法司與宗正寺在京兆府衙門做出的決定，頓時火冒三丈！

  「怎地不早早將我起？我年歲大了力不濟，難道你們也不知此時乃最為重要的時候萬萬不能缺席嗎？」

  「馬上將李道立給我過來，千萬不能讓他去京兆府，你親自去！」

  「再派人將昨夜代表各家談判的幾人來！」

  「喏！」

  一連串命令下達，家人匆忙分頭行事，李神符在侍服侍之下洗漱完畢換了套一神萎靡的坐在堂上，想著這忽如其來的消息，煩躁的著太。

  自己昨夜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捨出去無數的利益這才勉強將宗室安下來，畢竟宗室子弟遭踩踏而死使得整個宗室面無存，也徹底引發了宗室的憤怒，不是誰都能將這憤怒平息下去的。

  結果就在自己付出極大代價之後沒幾個時辰，忽然就出來害死李景淑的真兇，這讓他所有的付出都付諸東流。

  難道宗室會放任一個殺害自己自己的兇手活下去嗎？

  這不僅是殺人償命的問題，更是宗室之面、威嚴的問題，不管他京兆韋氏還是京兆杜氏，也不管韋叔夏踩的那一腳是否導致李景淑致命，都承擔宗室的怒火。

  但這件事肯定不是那麼簡單，先是對寺院道觀名下的宗室、勛貴之田產予以查抄罰沒簡潔導致衝擊京兆府事件之產生，接著李景淑在衝擊京兆府的過程中暴卒而亡，自己好不容易將盪的宗室、勛貴們安下來，又出韋叔夏與李景淑的死有關……

  如果這一切並非巧合而是有人故意設計，那麼主謀的意圖也很是明顯：挑那些對李神符唯命是從的宗室不得安穩，進而因為利益之衝突形分裂，導致李神符的影響力大大下降。

  誰有這麼做的機？

  只有一個，那就是皇帝，試圖通過這等手段將李神符的羽翼剪除，並且打他的實力、削弱他的威，使得李神符再不有興風作浪威脅皇位的能力……

  沒一會兒的功夫，一素袍的李道立快步而至，神不豫道：「叔王召見不知有何急事？」

  李神符沒想到李道立來得這麼快，看向李德懋。

  李德懋躬道：「孩兒奉命前去邀請東平郡王，剛剛到了府門，便見到東平郡王帶著家兵出來，要去京兆府殺了韋叔夏報仇雪恨……」

  李神符瞪著李道立道：「你這腦子裡都裝了些什麼？看不出這是有人故意設計，意使吾等自陣腳盡失人心，且永不消停進而錯失舉事之大好良機嗎？」

  李道立一臉悲憤：「叔王說這些與我何干？我不關什麼大事，我只知道我的兒子死了，既然是韋叔夏所害那我就要用韋叔夏的人頭祭奠吾兒在天之靈，讓他死能瞑目！」

  李神符頭痛裂，他最怕的就是李道立被仇恨蒙蔽了雙眼做事不管不顧，也因此愈發堅信李景淑的死絕非偶然，一定是有人暗中設計。

  至從目前來看，背後之人的目的已經逐步達到，就連最忠心耿耿的李道立現在為了報仇都不肯聽他的話了……

  李神符努力勸阻：「你做事也不能太過分，畢竟你不止一個兒子，無論如何總還是要將郡王的爵位傳承下去。」

  李道立憤然道：「現在這局勢叔王還看不明白嗎？那小兒口口聲聲仁義道德寬厚慈，實則背地裡乾的全都是卸磨殺驢忘恩負義之事，這爵位指不定哪天就丟了，我哪裡管得了那麼多？」

  李神符默然。

  當今陛下做太子的時候的確寬厚仁慈，不過後來大抵是因為太宗皇帝屢屢意易儲使其力過大時常表現出桀驁乖戾之氣，本以為登基之後能好一點，畢竟富有四海九五至尊應當襟廣闊有容人之量，然而卻並非如此。

  旁人也就罷了，房俊對其之忠心可謂天日可鑑，結果坊市之間偶爾有皇后與其之緋聞傳出，陛下居然信以為真、心有隔閡，這簡直就是天下之大稽……

  李道立起：「旁的都可以聽叔王的，但這件事還請叔王讓我自己做主，這就去京兆府把人要來押赴吾兒靈前，以其向上人頭告吾兒在天之靈！」

  「那是京兆韋氏最傑出的子弟，豈能容許你這般胡來？」

  「京兆韋氏又如何？我還是隴西李氏呢！」

  「賢侄啊，稍安勿躁。」

  「怎麼『安』？我『安』不了！吾兒躺在靈堂里亟待仇人之頭顱才能名目，叔王讓我怎麼『安』？！」

  李神符儘量安，試圖挽回暴躁的李道立：「可我聽聞韋叔夏也不過是與你兒子之死有關聯而已，三法司那邊並未定案，你這般衝的跑過去豈不是落人口實？」

  李道立怒目而視：「屁的有關聯，就是那小子乾的！三法司那幫混帳只不過故意含糊其辭害怕背責任而已，現如今宗室的地位早已被那些世家門閥過，吾等若是繼續忍下去，遲早有一日要丟棄祖宗浴戰打下來的這錦繡江山！叔王不必多說，此番前去乃是我一人之主見，與叔王無關，斷然不會連累叔王。」

  言罷，拂袖而去。

  李神符連連了幾聲，見李道立頭都不回腳下不停，只能無奈怒喝：「一個兩個如此魯莽，氣煞我也！」

  李德懋趕道：「父親，要不要我去將東平郡王攔住？現在三法司那邊態度曖昧不明就這般衝上門去怕是事與願違啊，非但不能報仇雪恨甚至有可能被人家倒打一耙，到那時可就麻煩了。」

  李神符臉上怒氣消融，拿起一旁的茶盞喝了口茶水，耷拉著眼皮淡然道：「讓他們去鬧吧，鬧得越大越好，不修棧道又何度陳倉呢？」

  李德懋：「……」

  完全不明白說的是意思。

  李神符見兒子一臉懵懂、眼神清澈，頓時無可奈何的嘆口氣，人與人生來不同，有人天生神力，有人生而知之，有人驚才絕艷，有人天賦異稟，自然也有人生魯鈍、思慮凝滯……

  不同之位置、不同之環境自然能夠開拓人的眼界、磨鍊人的意志，可終究不能改變與生俱來的資質。

  蠢一點、笨一點其實並沒有什麼干係，蠢人、笨人難道都活不了？最重要是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能幹什麼、適合幹什麼，並且承認平庸。

  絕大部分的事都壞在自作聰明……

  ……

  韓王、宗正卿李元嘉登門，韋琬趕打開中門親自迎接，而後在正堂奉茶落座。

  僅只是一晚上，之前保養得宜氣度瀟灑的韋琬仿佛老了十歲一般，鬢角冒出幾花白的髮，眼窩深陷、神萎靡，兩眼布滿。

  他一大早便至承天門外求見韋貴妃，也如願宮見面，韋貴妃更親口答應向陛下求，但韋琬卻始終不能放心，畢竟李景淑乃是東平郡王世子，這個地位放在宗室之也無比尊崇，如今暴卒而亡，宗室豈能善罷甘休？

  就算陛下有心饒恕韋叔夏，怕是也要在宗室的力之下有所妥協，韋貴妃的分量遠不足以讓陛下不顧一切保住韋叔夏……

  李元嘉喝了口茶水，問道：「韋兄可知我為何而來？」

  韋琬苦笑一聲：「殿下這個時候登門，除了為我那孽子奔波辛勞之外還能為了何事？我已有了心理準備請殿下明言吧，不過也請殿下諒解，無論如何京兆韋氏都不會坐以待斃。」

  殺人償命是人世間最樸素的認知，最基本的行為準則，但是這句話卻從來都未曾寫歷朝歷代的律法之中。為父母復仇無需償命，耄耋之年殺人無需償命，未年之孩殺人無需償命……除此之外，自周朝起便有「刑不上大夫」之做法，「以金贖罪」更是古已有之。

  宗室又如何？這天下可不僅僅是宗室自己打下來的，勛貴們也曾浴戰，世家門閥也做出過不可磨滅的功績，當真論及貢獻，京兆韋氏未必就比不過區區一個東平郡王府。

  只要還有一線希，京兆韋氏就絕對不會放棄，這不僅是為了挽救韋叔夏這個家族的傑出子弟，更是挽救京兆韋氏的威信與面。

  當一個世家門閥威信掃地、面無存，那麼這個家族也必然會衰落破敗，分崩離析。

  京兆韋氏必須做出破釜沉舟的姿態，否則不僅保不住韋叔夏、保不住威信面，事後更會有無數人認知到京兆韋氏的虛弱而撲上來啃噬韋家的。

  為了家族的存在與未來，京兆韋氏不會懼怕於宗室，必須不顧一切的抗爭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