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70章 群起攻之

  陛下這一手「特別監督」瞬間將李神符丟進坑裡，其意義並不在於那些跟隨他後的宗室、勛貴們信不信李神符已經投靠陛下，而是在於給了衝擊京兆府的宗室、勛貴們一個向李神符發難的藉口。

  現在正堂里這些人就是揪住這一點不放，如果李神符想要證明他並未出賣大家投靠陛下，那麼就要拿出證明來證明此事。

  如何證明呢？

  很簡單，跟大家站在一，將那些被收押、審訊的宗室、勛貴子弟們解救出來……

  李神符焦頭爛額、煩躁不已。

  他事先已經預留了退路，言語之中早已暗示大家自願去衝擊京兆府衙門，此舉是為了各自的利益所以與他無關，無論任何後果大家都得去自己承擔。

  然而誰也沒想到京兆府、金吾衛那邊早有準備，將那些子弟一網擒且陛下降旨嚴加懲，結果這些人家慌不擇路依舊跑到府上來，讓他出頭與陛下朝廷涉。

  可問題在於李神符不是不想涉，而是不能涉。

  陛下給予他一個「特別監督」的名頭已經算是非常嚴重的警告，告訴他暗地裡的小作陛下都一清二楚，如果再摻和那些私伎倆就不是這麼好說話了……

  這個時候他站出來跟朝廷涉，豈不是跟陛下板？

  李神符很是憤怒，不僅憤怒於這些平素對他馬首是瞻的宗室、勛貴們不聽他的話跑到郡王府來胡鬧，更憤怒於陛下的「不識趣」。

  按理說他如今是「特別監督」，無論主亦或被都算是陛下的人，自與宗室、勛貴們割裂開，那麼陛下就一定要給他撐腰保障他的安全。以房俊之強勢並且節制金吾衛的實力足以確保長安城的穩定，甚至不需房俊親自出面只需派出一隊兵卒站在郡王府大門之外，誰敢造次？

  然而房俊卻對他理都不理，現在數十家都跑到郡王府來鼓譟鬧事、群激憤，輒有手之風險，卻還要親自去請房俊派兵前來維持安全……

  他看向一直悲憤不已的李道立，蹙眉問道：「你該不會也將大郎之死怪在我頭上吧？」

  李道立搖搖頭：「冤有頭債有主，我只想找出兇手為我兒報仇雪恨，希叔王能夠主持公道。」

  李神符頭痛裂：「當時況混本不知何人所為，三法司都審了一整天了也沒什麼頭緒，我怎麼給你做主？況且這件事著詭異，為何旁人沒事偏偏是大郎有事？你要仔細想想，莫要被賊人給利用了，若是咱們先窩裡鬥豈不是令親者痛仇者快？」

  衝擊京兆府名義是由李道立領導，偏偏他的兒子便於京兆府衙門被踩踏而亡，這件事裡里外外都著詭異，很難讓人相信不是有人暗做手腳。

  作為李神符這一派的中堅力量，一旦李道立因為仇恨選擇瘋狂報復，輕易便可以使得部出現割裂導致分崩離析……

  然而李道立本不管這些，瞪著紅的眼睛咬著牙道：「我不管這個，什麼宏圖大業、權力功勳，對我來說都不如兒子重要。既然我的兒子死了，我就要把兇手找出來千刀萬剮之後給兒子殉葬，除此之外，一切與我無關。」

  李神符不知說什麼好，這人已經被仇恨蒙蔽雙眼失去理智，如果這件事當真是有人設計，殺害區區一個李景淑便使得他一籌莫展眼睜睜的看著努力經營的龐大勢力分崩瓦解，那可實在是太高明了。

  越是這麼想，越是覺得李景淑的死太過可疑，事越是湊巧恰恰越是說明是有意為之……

  李神符陷煩躁，沒有頭緒，因為有這個機的人實在是太多了，或許是陛下那邊對宗室的警告，或許是房俊收買宗室子弟害死李景淑意使其部分裂，甚至有可能是某一些人慾以此迫他提早起事……

  他現在看誰都有嫌隙，就連李道立也不例外。

  因為現在李道立博取了所有人的同，一致同意給予其適當之補償，即便將來當真事的那一日對其厚犒賞也無人反對，因為人家付出了一個兒子的代價。

  可李道立不止一個兒子……

  是苦計嗎？

  未必沒有可能。

  「叔王您別不說話啊，大家如今齊聚一堂，您總得給個待吧？咱們家中子弟為了所有人的利益付出如此巨大之代價，不僅現有之職銜保不住甚至連繼承爵位的資格都有可能被褫奪，那些沒有派人參與的人家總得給出一些補償吧？」

  「總不能衝鋒陷陣我們來，你們卻坐其吧？」

  群激憤，以往威絕倫的李神符現在卻為眾矢之的，人是群膽，一個人面對李神符的時候忌憚其輩分、功勳、威，可是當大家湊在一起卻是膽量陡增，大有一言不合拆了這襄邑郡王府的氣勢。

  李神符有苦說不出，他可以在陛下面前否認自己指使人衝擊京兆府，但是在這些以他馬首是瞻的「利益團」面前卻不能這麼說，一旦推卸責任，他這個「領袖」也就沒必要存在了。

  他現在只希金吾衛的兵卒或者京兆府的衙役趕過來維持秩序，否則再這麼僵持下去誰也不知會發生什麼……

  鬧哄哄的局面持續了大半個時辰，李德懋這才匆匆而回，從正堂的人群中快步穿過來到李神符邊，俯下去著李神符的耳朵小聲道：「馬周說京兆府正在配合三法司審理案，人手都在牢獄那邊看押人犯無法調，左右金吾衛無軍令不可擅，可節制金吾衛的房俊卻與河間郡王跑去平康坊飲酒，我趕過去求見，房俊卻說這是宗室與勛貴們的家事，金吾衛不便手。」

  李神符大怒：「這麼多人都要一個待，若是不滿意眼瞅著就要出事，他負責京畿治安豈能袖手不管？」

  李德懋無奈：「他也不是袖手不管，說了若是當真出事他會帶兵前來收拾殘局、」

  李神符：「……」

  深吸一口氣，將怒火強制下，仔細思忖一番，會出房俊此舉之用意。

  房俊肩負節制金吾衛、維繫京畿治安之重任，絕不敢放任襄邑郡王府人衝擊而無於衷，他既然跑去平康坊喝酒對襄邑郡王府不聞不問，必然是已經得到陛下的授意，以此等行為告知外界「陛下不管你們的閒事」。

  如此自然助漲了這些登門「算帳」的宗室、勛貴之氣焰，但同時也意味著陛下對於此次衝擊京兆府一案之態度，那就是適可而止，你闖出來的禍、惹出來的爛攤子，你自己收拾。

  收拾乾淨則罷，不然就收拾你……

  但想要將此事收拾乾淨，就必須付出極大的政治資源以及經濟資源，後果便是不僅他的威遭嚴重打擊、以他為中心的「利益團」再不是以往那樣鐵板一塊，更嚴重削弱他的經濟基礎以及在政治上的影響力。

  沒有足夠的錢帛、朝堂上的影響力被削弱，還能翻起什麼浪花？

  釜底薪啊。

  可事到如今，他哪有得選？

  敲了敲茶幾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堂逐漸安靜下來，李神符這才著臉說道：「老夫年紀大了都不得鬧騰，這麼多人你一言我一語的有些鬧心，留下三五個代表與我詳細談談此事如何收場，其餘人都出去門外等著吧。」

  有人不同意：「這如何能行？我家的事怎能讓旁人代表？」

  李神符耷拉著臉：「能談就留下幾個人好好談一談，不願意談那就給老夫滾出去。別怪老夫沒警告你們，現在你們在這裡怎麼鬧騰都行，可一旦鬧騰過了頭金吾衛的部隊馬上就會出現在大門外，什麼意思你們都懂吧？一群蠢貨！」

  諸人面面相覷，也都明白了李神符的意思，陛下也好房俊也罷並不是對他們這邊放任不管，而是就等著他們將事鬧大了好直接出面以雷霆萬鈞之勢予以鎮。

  到那個時候不僅僅李神符沒能力平息事態，就算再加上李孝恭、李元嘉等人也不行……

  再者說大家今日約好了一同前來給予李神符施加力，目的是讓李神符負責此次實踐的後果給予大家補償，萬一李神符掀桌子耍無賴，大家豈不是什麼都得不到？

  而且大家雖然對李神符此次事件之中的表現不滿甚至憤怒，但李神符這麼多年積攢下來的威依舊足矣懾服眾人，在局勢尚未到不可收拾之境地之前，誰也不敢真正與李神符翻臉。

  李神符抬手指了包括李道立在的五個人，皆是宗室年紀大、輩分長、或者爵位高，而後擺擺手將其餘人等趕了出去。

  其餘人雖然不忿卻也無奈，只能乖乖從正堂出來，先是在院子裡站了一會兒，後來乾脆出了大門站在街上三五群聚在一竊竊私語、議論紛紛。

  半個長安城都知道宗室、勛貴們在今夜談判，襄邑郡王府吸引了所有人的目。不未曾參與衝擊京兆府的人家也都派人在郡王府周圍逗留，希得到關於談判的最新消息，因為這極有可能影響今後宗室、勛貴的權力格局，攸關切利益不得不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