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廳堂，顧君霓一眼就看見了多日未見的兒。

完全忽略了旁邊的謝枕玉和顧南禹，繃的心弦才松下來，便氣不打一來地開口訓斥。

“你還知道回來，老娘就差帶人把整個大周都翻個底朝天了，再不回來我都要去地府看看你是不是把魂兒丟在那兒了！”

容錦被揪住一只耳朵，哎喲喚起來，“娘松手，疼疼疼！您聽我解釋……嘶呀！”

幸得容湛解圍，心里又將白澤咒罵了十遍八遍，然后下意識地飛速躲到了謝枕玉背后。

“嗚嗚嗚，吾念大師救我！”

“你還敢躲，倒要看看你怎麼解……”

顧君霓正把人揪出來，抬頭便對上一張既陌生又悉的臉，忽然怔在原地。

愣愣地看著對方，大腦因這猝不及防的照面瞬間空白。

多年未曾見面，讓顧君霓幾乎快要忘記了這張臉，可記憶卻先一步認出了那個名字。

謝枕玉靜靜地看著，單手行禮緩聲道：“阿彌陀佛，多年未見，長公主殿下別來無恙。”

容錦悄悄冒出半個腦袋，驚奇道：“咦？吾念大師，你竟然認得我娘？”

這一路上也沒聽他說過啊。

顧君霓仍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顧南禹聞言卻是想到了什麼，不由自主地睜大眼睛，忽地拳砸掌心一聲暗嘆：壞了！

他瞥了眼堂姐夫容湛的神，果然見對方臉上的笑意已經僵住。

小錦啊小錦，你可真是給你爹娘釣了個大寶貝回來啊！

容湛眸帶異，似乎很是驚訝他這副僧打扮，語調微揚：“你是……謝枕玉？”

一年前，朝廷那邊傳來消息，說是謝枕玉主辭回家，今后銀聯寶鈔相關事宜不再由他負責。

雙方離得十萬八千里遠，他們本來也無心留意別人的私事，卻不知他辭后竟了佛門！

“是你。”

聽到這個名字，顧君霓如夢方醒，很快便恢復莊嚴鎮定，“你怎麼會突然到訪？”

沒有冷漠，沒有恨，流逝的歲月早已埋葬了多年前的糾葛，讓這未曾預料的重逢多出別樣的陌生與歲月恍惚。

缺心眼的容錦還沒察覺到氣氛的微妙，直撲上去挽顧君霓的手臂，一開口全是驚喜。

“娘和吾念大師當真是舊識啊，大師你這一路上怎麼不早和我說！”

“娘，我方才正要與您解釋呢，孩兒原本是想去苗疆，找寧王叔叔家的妹妹玩去。誰料上苗族的風俗節日，鬧了個大烏龍，差點被白家的主強留下來親。幸虧途中遇上吾念大師替我解圍，否則便真要了那寨夫人了！”

“那白澤一路像狗皮膏藥似地粘著我，故而吾念大師親自送我回來，以防他又搞什麼幺蛾子，孩兒念吾念大師一片好心，特地盛邀他來咱們府上小住作幾天客！”

顧南禺聽到這話，心里嘖嘖直嘆。

敢眠叔叔說的爛桃花不是小錦的，而是他堂姐的啊……

容錦解釋完，屋其余人的臉多都有些彩，唯獨謝枕玉依舊淡若清風。

此刻，沒有人知道他心中是何種。

氣氛有些微妙的尷尬，顧君霓來不及數落兒惹出來的麻煩事，緩聲道：“既是如此，謝首……吾念大師便在鎮國公府上歇下吧，容錦這些日子給你添麻煩了，還海涵。”

“娘，大師是您在北秦時的舊友嗎？”

容錦還想好奇地盤問，這次卻被打發到了一邊，“好了，你別纏著問東問西的，快去梳洗一番把服換了。”

顧君霓頓了頓，又道：“我和你爹與吾念大師敘會兒舊，你去管事把客院收拾好。”

大人談話小孩子不好，容錦只得退下。

被忘的顧南禹掃了眼眾人，也識趣地悄悄離開了，雖然大家都說他隨母親枝大葉的子，可他真不是小錦那種傻瓜。

不多時，容錦換好規矩裳后來到后院，便見三個弟弟妹妹們正圍著顧南禹熱火朝天地討論什麼。

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看見，直喊道：“慘咯慘咯，大姐你這一遭可真是給阿娘摘了朵爛桃花回來，我看咱們家接下來的日子不得安寧了！”

另外兩個八九歲的男孩子跟著附和，“爹爹肯定又要吃醋了，那個大和尚要倒霉咯！”

娘親喜歡看人，爹爹每次上不在乎，然而狹路相逢時老跟別人過不去，整個京城都知道他小心眼。

“可壯壯哥哥說大和尚是一等一的武林高手，爹爹打不過他怎麼辦呀。”

“我們可以找留姥姥出馬，把大和尚揍個落花流水，讓他再也不敢欺負娘親！”

“什麼什麼？”容錦聽得一臉蒙圈，“你們在說什麼呢？”

“看來你還真不知道自己帶了個什麼人回來。”顧南禺攤手，無奈地道，“那位吾念大師的俗家名字謝枕玉，原是北秦的首輔大人。”

神力者記憶力超乎尋常，他以前在親爹書房里見過對方幾面，仍有印象。

容錦不可思議道：“啊……他就是北秦首輔？”

于而言，這是個經常出現在大周報里的人。

不過向來貪玩不看書，尤其不喜歡看正經嚴肅的報，所以對這個人的印象只有鐵冷酷，以及他是個天才，據說還生得俊無比。

只是容錦怎麼也沒辦法把吾念大師和傳聞中不近人的玉面閻王聯系在一起。

“怎麼你們都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什麼又讓他再也不敢欺負娘親？”

容妹妹嘆氣，稚的小臉顯得語重心長，“大姐，你還記得早前咱們看過一本做《鏡花緣》的話本嗎？”

“當然記得。”

那話本的作者正是娘親的好閨，薔薇姨姨，據說是年輕時寫出來的經典之作。

大概講述的是一位公主癡心錯付，黯然傷神決定放下去遠方搞事業后，卻意外尋得命中緣，舊幡然悔悟卻當初不再的故事。

話本前半部分，后半部分甜爽，格外牽人心。

有人覺得男主乃萬千子的人間理想型，也有人惋惜憾男二遲來的深。

總之讀者中的兩派黨爭打得極其火熱，時隔多年到如今聊起來還能掀起紛爭，連帶著容錦姐妹這樣的小姑娘后來都慕名拜讀過。

容妹妹煞有介事地道：“此前我偶然聽姨姨和別人聊天說起，其實那本書的劇是由真人真事改編的，故事原型乃咱們的娘親，而那傷心的人正是當朝北秦首輔。”

容錦目瞪口呆。

所以那個話本里的超級大渣男就是吾念大師？

想說這是世上最荒謬的事，卻轉念又想起了對方親口提及的過往。

“……”

容錦忽然就明白了剛才爹爹的臉為何那麼臭，原來不是因為闖了禍，而是因為“闖了禍”。

……好像一不小心做了風的黑心小棉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