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華城比星城暖和，算不上太冷。

    宴景禹在病房裏待到一點，床上的沈太太依舊沒有醒來的跡象。

    他思忖了會，了眉心，還是外出吃了個飯。

    早上起得太早，隻喝了一杯咖啡，其餘的什麽也沒吃，這會肚子已經有點了，要是不吃的話，他怕晚些時候胃病會犯，反而出狀況。

    他一個人反倒好解決，也沒那麽多講究，在醫院附近找了一家店，吃了一碗熱騰騰的排骨湯麵，心都變得舒服了許多。

    再次回到病房也才過了四十分鍾而已。

    沈太太依舊沒醒，他便一直在病房裏守著。

    兩點半時，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響了起來，應該是沈太太自己的。

    他走過去看了眼屏幕上的來電顯示，上麵寫著‘老公’兩個字，便知道來電者是沈董事長了。

    他手指挲了幾下，在鈴聲快要結束時，還是拿起手機接了起來，“沈伯父。”

    電話那頭的沈董事長聞聲愣了下，到邊的話又咽了下去，差點以為自己打錯電話了，還特意看了下備注。

    “景禹？”沈董事長不確定的喊了一聲。

    “嗯，是我。”

    “這不是你……”

    “是伯母的電話。伯母昨夜淩晨三點多暈倒了，這會還沒醒，我在病房這裏守著。”宴景禹兀自回道。

    “暈倒了？！”沈董事長聲調都揚高了些，明顯帶著擔憂和急切，“到底怎麽回事？景禹，為什麽好端端的會暈倒，還跑去華城了，莫非是……”

    邱婷在接到華城警方打來的電話，說沈織月快不行了，要見一麵，說是有話要和說。

    那個時候就有些心神不寧，好似已經猜到沈織月要和自己說什麽了，全程神繃，心極度忐忑不安。

    在聯係家裏私機時，整個人和手都是抖著的。

    思維更是混沌的，在快要上飛機前，才想起來給自己老公打了個電話，但因為時差緣故，沈董事長所在地已經是上午了，剛開上會，手機是在靜音模式下的。

    他就沒有接到。

    等會開完後，他看到手機上的未接電話，第一時間就撥過去了，但那會邱婷應該是在飛機上，電話沒有撥通。

    沈董事長按照時差的推算，想著應該在睡覺才對，又想不到有什麽事會讓半夜三更給自己打電話，就發了一條微信語音過去。

    下了飛機後的邱婷看到他這條消息，就說了自己剛到華城機場，隨後就去了醫院。

    那會的沈織月在觀察室裏，醫生說，傷的是腦部，怕是要有個心理準備。

    邱婷心裏有些慌，看著氧氣麵罩下那個鼻青臉腫的人時，直接愣住了，要不是守在門口的警察，以及醫護人員，還有上那套囚服，都沒認出那是沈織月。

    沈董事長在得知半夜前往了華城，知道肯定是出事了，但怎麽也聯係不上。

    便連忙定了最近的一個航班回去，飛機沒有直達華城的，需要轉機。

    這個電話，就是他這會在另一個機場等待轉機時打過來的。

    “嗯，沈織月的事。”宴景禹淡定回，“死了，早上八點多走的。”

    “什麽？！”

    沈董事長驚呼，語氣裏帶著不可置信的音。

    他繼續解釋說，“警方昨天晚上七點多打電話來說，沈織月在牢裏自殺了，送進醫院搶救後，說是要見沈伯母，沈伯母才半夜乘坐私機過來的。應該是聽沈織月說了什麽，伯母才了刺激暈倒過去。”

    沈董事長錯愕不已，“自殺，那說的不會是……”

    想到這裏，他心跳都了幾拍，蒼老的眼眸狠狠抖了幾下，呼吸都難得急促了起來。

    他勞半生，公司即便出現了重大事變故，他都沒像現在這麽失態過。

    “嗯，大概是。隻能等伯母醒來後才知道了。”宴景禹低聲道，“隻不過，醫生說，伯母現在不能再刺激了，太虛了，後麵必須得好好修養才行。”

    聞言，沈董事長重重的歎了口氣，“這啊，是一天不如一天了。我馬上要登機了，景禹啊……要多麻煩你費心照看一下你伯母了，我們邊也沒有可以盡孝的兒，我也……”

    沈家這些年一直在支宴家的愧疚，後麵又出現沈織月開車撞了南焉的事，牽扯出沈織月不是沈家真正千金的真相。

    其實這些事，已經足夠讓他們二老心力瘁的了。

    所以，沈董事長也不太願意再去麻煩宴景禹了，畢竟他也沒有義務，現在反倒是沈家對不起他。

    當年沈織星的事也並不是宴景禹的錯，那樣的結局，也不是宴景禹想看到的。

    即便是有婚約在上，但宴景禹也一直把沈織星當親妹妹一樣去寵。

    “不麻煩，我會在這裏陪著伯母的，等醒來。”

    “好好好。”

    沈董事長按捺住心底的激，連說了三個‘好’才把電話掛了。

    宴景禹把電量不算多的手機重新放回床頭櫃上，看了眼床上的沈太太，抿了抿，走到窗前，靜靜著外麵的景。

    皆是高樓大廈。

    他挲著手指，腦海裏也不浮現出那段悠長的記憶。

    紮著公主頭，上麵還有個特別漂亮致的鑽石皇冠，穿著森係的淺綠子，笑意盈盈，眉眼盛滿了滿天星河，顯得燦然甜膩。

    是生日那天的穿著打扮。

    “景禹哥，好看嗎？”

    他記得，他當時說了句，“嗯，綠很襯你。”

    卻癟著，雙手扶著頭上的皇冠，“沒讓你評價我的子，我是說這個皇冠。”

    他看了眼皇冠，這是他送給的年禮，特意去找意大利著名設計師設計製作出來的。

    便說了句‘好看’。

    的笑容又爛漫了許多，在落地窗外折進來的芒下，顯得熠熠生輝。

    可就在那天，的笑容永遠定格在了那一天，命喪於火場。

    他記得沈織星那天還和他說過，“景禹哥，我們倆的婚約能不能解除呀？”

    宴景禹掀起眼皮看，清冷的聲音裏帶著幾分戲謔，“怎麽？有喜歡的人了？”

    小姑娘雙頰上飄來兩朵紅暈，卻也沒有瞞著他，帶著該有的竇初開的，“是有一個，不過，不知道人家喜不喜歡我。”

    “同學？”

    “不是，前些天在圖書館剛認識的。他長得很帥，而且學識淵博，是H大的數學係大二學生，在圖書館兼職，我有張卷子好幾道題不會，都是他教我的，人也很有耐心，還很容易害。”

    宴景禹擰了下眉，“你高中不是都畢業了嗎？這會還沒開學，哪來的卷子？”

    沈織星尷尬的扣了扣臉頰，眼神有些縹緲，小聲心虛道，“嗯……我騙他說，我是高三的，回去打印了一套高二下學期的卷子每天去圖書館寫。”

    宴景禹：“……”

    他頗為無語的看著這個小丫頭，這誰教這麽追男人的？

    見他沉了臉，沈織星的心虛更甚了，但還是梗著脖子道，“景禹哥，你都不知道，我為了讓他教我寫題，我磨了他一個星期呢，他才肯賞臉教我一道題。”

    “教會了？”

    “沒有。”沈織星啞然片刻，“他說得太快了，而且，說的我都聽不懂，就讓他多說了幾遍，但這絕對不是我故意裝不懂的。”

    “那你是怎麽知道他在H大數學係的？”

    “我找圖書館的其他工作人員打聽的，聰明吧。”沈織星傲氣的昂首，顯得十分自豪。

    宴景禹：“……”

    此時的沉默，震耳聾。

    沈織星急了，上去抓他的手臂，撒道，“啊，景禹哥，你就和宴爺爺去說一下嘛，取消一下我們的婚約，別耽誤了你妹妹我的金玉良緣，不然我會憾死的。”

    兩家的婚約都是長輩們自行定下的，宴老爺子向來是說一不二的強勢存在。

    當初兩人的婚約定下之時，宴景禹就反抗拒絕過，他接不了和自己一直當妹妹的人訂婚，但宴老爺子一意孤行，毫不聽他的，還說什麽，宴沈兩家早就有婚約，現在續上也是理所當然。

    因為這件事，宴景禹還把老爺子氣病過一次，後來這件事就隻好擱置了。

    他那天看著沈織星那副期待又憧憬自己的樣子，便應下了，“放心，我們倆的婚約遲早有一天會解除的。”

    他是不可能娶的。

    “但作為孩子，別天追在男人後跑，沒半點矜持，不樣子。”

    沈織星當時甜甜的笑著應下了，“哎呀，景禹哥，你放心吧，我才不會令智昏的。但我想為我的初次心而努力一下，不想讓這個為憾，畢竟H大的分數線太高了，我考不上去，得趁著暑假這個時間，一舉將他拿下。”

    可的滿腔懷，終究了一生的憾。

    沒有拿下他，甚至連最基本的喜歡都沒能說出口，以至於讓他們兩天前的一麵，都了最後一麵。

    那個燦爛，向而生的小姑娘，再也回不來了。

    記憶就像流沙一般，一但憶起，剩下被時間掩埋的部分就會層出不窮的灌到他的腦海中，怎麽也揮之不去。

    更像一把無的鎖鏈，將他牢牢桎梏住，掙不掉。

    他強行手鏈思緒，抬手了眉心，後傳來些微的靜。

    轉看過去之時，就見床上躺著的沈太太已然睜開了眼，麵慘白，雙目茫然無措。

    他一驚，立馬走過去，低聲喚道，“伯母，伯母？”

    沈太太的雙目漸漸有了神，聚焦落在了宴景禹臉上，卻了下眼瞳，慢慢潤了，了，第一聲沒有說出來，哢在了嚨中。

    手卻已經抬起來，張的抓住了他的手臂，哢了半分鍾左右，才有聲音溢出，“景……景禹。”

    “嗯，伯母，我在。”

    宴景禹看著麵前這個已經有了不白頭發的沈太太，向來冷的心，忽然有些發，以至於說話的聲音也了許多。

    沈太太抓著他的胳膊，艱難的從床上起來了，眼眶裏淌出淚水，著急哽咽道，“沈……月…………在哪……我想……見。”

    說得語無倫次，連手背上的針都拔下來了，冒出珠，也無於衷，隻著急著想要下床。

    “伯母，您慢點。”

    宴景禹連忙反手扶住他，又抬手按了下床頭的鈴聲，護士過來。

    隨後又安道，“您先別著急，有事我們慢慢說。”

    可能是宴景禹的聲音太有安定了，沈太太那顆不安又慌的心稍微定了定。

    護士來得很快，把的針重新打上，然後囑咐了幾句就出去了。

    “景禹……”

    “伯母，您先喝點水潤潤嗓子。”他給倒了一杯溫水，然後搬了一張椅子坐在床沿邊。

    沈太太的手依舊是抖的，接過杯子時，裏麵的水還漫出一些來，落在了床單和地板上。

    看著喝了兩口後，宴景禹接過杯子，放在一邊，輕聲說，“沈伯父來過電話了，他已經在回國的飛機上了，大概晚上就能到。”

    “那……”

    “沈織月早上八點多走了。”

    沈太太整個人愣住，即便在來的路上就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可這會聽到真的死了，心裏還是有些難的。

    張了張，忽然想起來，“你……怎麽來華城了？就你一個人嗎？南……南焉沒和你一起來？……在哪？”

    “嗯，我一個人來的。”宴景禹抓著的手說，“知道您昨晚過來了，我不放心，過來看看。”

    “南焉…………家裏是什麽況，景禹，你快……快和我說說。”

    宴景禹被這樣一問，愣住了，好似意識到了什麽。

    眸一凜，麵容上的表也充滿了詫異和震驚，心有疑慮之際，也忍不住語無倫次了，“伯母，你…………為什麽會突然想起問焉焉家的事了？”

    這樣問，絕對是沈織月昨晚和說過什麽。

    想到心裏的猜測，他心跳都不由加快了。

    “你先告訴我，南焉家裏的基本況，……不是南家的親生兒嗎？”

    “是南家領養的，三歲多去的南家……”

    說到這裏，宴景禹戛然而止，好似忽然意識到了什麽，那個自己一直忽略又沒在意過的細節。

    沈明月丟失時是三歲多，南焉到南家時也是三歲多。

    他呼吸一滯，“伯……伯母，沈明月……上有沒有什麽特殊的印記，或者……比較好認的特點。”

    “……右邊腰側的地方，有個偏的印記，大概……大概就像貝殼的形狀。”看他這個反應，邱婷忍不住吞了吞口水，盡量讓自己保持鎮定，抖著皮子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