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枕玉出神了很久，恢復神智的時候，看到蕭壁城的手在眼前不停來回揮。

“謝大人，謝大人……謝首輔，謝枕玉？完了，他不會被捅出什麼病了吧，有什麼后癥也別現在顯啊，等回了北秦再發病也不遲，不然責任和醫藥費豈不是全都算我們頭上。”

蕭壁城小聲嘀嘀咕咕，眼里的擔憂沒有半分作假。

醫鬧的現象在任何時代都存在，他在云苓老家也見過的，有個車禍患者被救護車送到醫院搶救一半就不行了，但家屬非鬧著要醫院賠錢，不然就在樓底下抱著花圈哭喪不走。

他是真的很怕謝枕玉在自家地盤上出點什麼事，然后被北秦借機敲詐一筆。

謝枕玉：“……”

他呼吸淺淺，緩了緩后表示自己沒有大礙。

云苓這才放心下來，“天很晚了，你傷不輕，原是不該在此時說這些的，早做休息吧，我們也不打攪你了，明天午時會專程安排人接你回四方館養傷。”

謝枕玉卻抬眸道：“我想就留在這里養傷。”

他本不該違抗對方的命令，或者更委婉謹慎地為自己的想法而爭取。

但在云苓面前，他就是能莫名輕松尋常地提出自己的訴求。

云苓上下來回掃視了他一圈，涼涼地道：“恕我直言，你留在這里也見不到阿妮的。”

謝枕玉眸黯然了一瞬，淡淡道：“我知道，一時半會兒是絕對不會再見我了，不過我只是想離近一些，這也沒什麼問題吧。此外，我家陛下對南郊新集的發展很興趣，我留在這里養傷，也是為了回去后好向他復命。”

嘖，好慘的打工人。

云苓并不懷疑他的真實機，但上還是咕噥了一句，“你最好說的都是真的，也罷了，就隨你吧。”

反正謝枕玉現在傷沒好，如今再遭重創，一時半會兒爬都爬不起來，翻不起什麼水花了。

但再度提起顧君霓的事，云苓免不了覺得他真的很討厭，又罵了他兩句。

“黏上你這坨臭狗屎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霉，沒聽過一句話遲來的深比草賤麼，現在知道哭知道后悔了，早干嘛去了。”

謝枕玉沒生氣，大抵是真的有些疲憊了，臉蒼白之下，說話的聲音都比剛才弱了幾分。

他低聲道：“君不懂，我當初總是瞻前顧后，憂慮甚多，害怕取舍，方才造就了今天的局面。說我自私也好，無恥也罷，總之我現在好不容易有了面對一切的勇氣，絕不會再懦弱下去了。”

云苓推門離去，聲音漸遠：“不是只有敢于追逐抗爭才有勇氣，承認犯下的錯誤，接過去已經不可挽回，同樣是種勇氣。”

廂房里安靜下來，燈籠的芒飄忽閃爍。

謝枕玉獨自靠躺在床榻上，思緒紛，腦海里一會兒是顧君霓怒火震驚的臉，一會兒又是漠然絕，深藏悲哀疲憊的眼神。

他自私嗎？不要臉嗎？

以前從不這樣覺得，畢竟他為母親犧牲讓步了那麼多，不是麼。

可現在謝枕玉卻覺得，自己應該是個自私的人吧，仔細想一想，他對顧君霓的索取程度，其實和母親對他的索取程度不相上下。

因為對方是自己在乎的、所珍視的人，所以被這份痛苦地裹挾著一再退讓。

原來……蘭陵和他在一起的時候是那樣的嗎？

窒息，疲憊，繃，抑……

謝枕玉心弦微，在被云苓直白地揭真實面目后，好像忽然間能共顧君霓的煎熬痛苦，明白些什麼了。

但此刻他的腦子糟糟的，零零碎碎的畫面很快又被那對夫妻的話語所擾。

今晚蕭壁城和云苓帶給他的信息量太大了，為首輔的職責讓謝枕玉無法克制地去思考那些事，本能地分析著局勢和利弊。

腦袋了一鍋粥，在糾葛與未來中原格局變化的雜思緒中，謝枕玉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他這一覺睡的并不安穩，如云苓所預料的那般，因傷勢在后半夜發起了高熱。

染與發炎在古代還是致命的，所以走之前專門給靈素留了抗生素類的藥，叮囑他關注謝枕玉的況。

二十三世紀的藥非同凡響，他十分平穩地度過了這一夜。

云苓夫妻回宮的時候已經是半夜一點多了，干脆決定熬個通宵，回別墅一頓燒烤外賣。

回到別墅，客廳里居然還亮著，飄出陣陣食的香氣。

蕭壁城走進去，“嘖，大師姐有孕在，怎麼還熬夜呢？”

“朧兒早早便睡了，半夜突然醒，說想吃點重口味的辣串，我就點了些燒烤外賣。”

公子幽素凈著一張臉，自從朧夜懷孕之后，他就不噴香水，連護品都不涂了。

這會兒他正伺候著老婆吃夜宵，細心地挑出烤魚里的小刺。

近來朧夜的胃口很好，令人提心吊膽的孕反現象幸運地沒有出現過，所以想吃什麼公子幽基本有求必應。

今晚他點了足夠大分量的燒烤，不過沒敢讓廚師做太辣，怕吃壞肚子。

留也在沙發上喝啤酒，今天是回別墅來陪朧夜的，聽說胎兒發育況還不錯，也到了可以做別篩查的月份，好奇結果就跟著去了。

蕭壁城湊過去蹭了兩串燒烤，笑道：“懷孕的子胃口是要比以往大些，不過瞧大師姐這口味變化，莫非這胎是顆掌上明珠？”

“嘿！你還真別說，這胎就是個閨呢。”公子幽眉開眼笑的，提起這事依舊很興，“都說酸兒辣，居然還準的。”

他就稀罕閨，因為閨通常要乖巧懂事些，不會太讓當媽的心，就像香團兒那樣。

火團雪團兄弟算乖巧的了吧，看云苓還不是經常會被鬧得夠嗆。

“恭喜恭喜，看來我們家香團兒要有小姐妹了，下次再纏著我和苓兒要妹妹，我倆也不用頭疼了。”

他閨長大了些，平時見團子兄弟連嬰一樣黏在一起，眼里好奇又羨慕，總問他為什麼沒有個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妹妹。

朧夜笑著聽他們講話，這會兒才吃完了盤子里的烤蝦，“你們倆今晚怎麼到這邊來了，明天不上班？”

“當然上啊。”云苓接過蕭壁城遞來的烤，抱怨道，“可別提了，麻煩事一堆堆的，弄得我覺都睡不著，不然也不會來這邊了。”

把南郊新集里發生的事說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