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謝枕玉抵達清懿書院的消息時，顧長生正在書房里整理考卷和教案。

上周是考試周，夫子們最繁忙的時候，周末兩天他都在書院里加班，并未回城。

對于顧君霓幾個小輩之間發生的事，他略有耳聞，但沒想到謝枕玉竟然這麼按耐不住地自行跑到書院里來了。

他微皺眉頭，只得忙里閑接待了對方。

“醫說你的傷未愈，我暫時還沒有安排計劃接引你。”

謝枕玉波瀾不驚地道：“不牢顧院長分心，我在清懿書院自有行程安排，只稍安排一落腳的客院便是。”

“小秦帝陛下有心要在北秦效仿此建辦書院，我與眾學子同吃同住一段時間，也好親自了解一番。”

顧長生掃了他一眼，淡淡道：“隨你。”

理由說得冠冕堂皇，實際在想什麼他也懶得破，年輕人的事就讓年輕人自己理吧。

他最近正忙著，實在沒時間跟謝枕玉這種一筋的倔牛較勁。

顧長生如約讓管事給謝枕玉安排了住，謝枕玉則趁此機會讓隨從去送信約見顧君霓。

“謝大人，公主說上午很忙沒有空，讓您等午膳結束去后山的紫藤古樹下見面。”

“我知道了。”

見顧君霓并未回避自己，謝枕玉的神這才緩和幾分，他剛才找管事問過了顧君霓的排課行程表，知道上午行程都是安排滿了的。

顧君霓的確沒有再回避謝枕玉的念頭了。

哪怕對從前的事仍有唏噓，如今的心態已經比此前坦然許多。

云苓說的沒錯，不是對曾經的抱有憾和留，而是缺對過去的付出一個完整的代，如今得到了回應，很快就會真正地釋然。

這份釋然甚至來得比想象中還要快，大抵是因為旁有一個溫的人陪著。

回想起自己前些天的渾渾噩噩，顧君霓心中異常懊惱，想這麼果決理智的人，竟然還會如此輕易地被左右理智判斷。

上周考試結果出爐了，的績毫不意外地比預料中要差勁。

好強之心讓顧君霓不得不打起神，將所有雜念都拋到腦后，全神貫注地投到書本當中。

一直到上午的課程結束，才在用膳時想起來自己還約了謝枕玉見面，然后匆匆回房提筆寫了一封信，又快步趕去約定地點。

相比于顧君霓的從容，謝枕玉卻是連午膳都沒心思吃，從收到的回應之后，便在后山的紫藤古樹下獨自坐了半日。

終于等到對方的影出現，他的眼眸不自覺地亮起，起迎上前去。

“蘭陵……”

這半日景中，謝枕玉思考了無數次見面后該說些什麼。

他想自己應該先為早上的事道歉，他又不小心說了蘭陵不聽的話，雖然容湛那個家伙很礙眼，但對方的確反應很快，懂得順著顧君霓說話。

想來容湛平日里便是這樣討顧君霓歡心的，若是如此，他也能學著做到。

可還不等謝枕玉開口，話便被顧君霓遞來的一紙信封打斷了。

“蘭陵，早上的事……這是什麼？”

謝枕玉下意識接過信封，卻見上面寫著“皇兄親啟”幾個字。

顧君霓淡然地看了他一眼，背手而立，“你不是為了這件事特地來大周的嗎？之前在茶樓里我給過你答案了，現在想法也沒有任何改變，拿著這封信回北秦，你便能向皇兄和朝廷差了。”

謝枕玉瞬間明白了這封信的容是什麼，陡然眸一，無法置信地看著。

“蘭陵，你當真如此！？”

他的腦中空白一片，渾失去溫度地僵立在原地。

蕭瑟秋風中，似有微不可聞的一聲嘆息。

“謝枕玉，我說的每一句話都是認真的，也很清楚自己在做的每一件事。上次你說的話我還不曾給過答復，今日再次我便……”

“蘭陵！”謝枕玉陡然提高聲音打斷，語氣急促而輕地道，“上次我的話還沒有說完，我可以娶你，也可以做你的男侍，我仔細想過，無論你要怎樣都可以，我是……認真的。”

顧君霓目平靜地看著他，“是嗎，那你要如何應對皇兄？”

“蘭陵，這輩子我沒為誰反抗過陛下，但如果是你的話，我可以豁出去一切。”謝枕玉的目地鎖定，“陛下需要一個掌控謝家的工，從前是我只能選擇他，如今卻是他非我不可。”

說他過河拆橋也好，翻臉不認賬也罷。

但事實就是，早在孝貞母死掉的那一刻，他就已經有了能夠與顧子瑜抗衡的籌碼。

如今他執意要公主府給顧君霓做男侍，或者說要娶為妻，顧子瑜再生氣也不可能殺了他。

因為他已經了顧子瑜的臂膀，殺他無異于自毀。

哪怕就算放棄首輔之位，也不影響給顧子瑜做事，所以謝枕玉有把握能夠說服他。

顧君霓微微一笑，并未表太多緒，“那你母親呢？謝夫人這關又要如何過？”

聞言，謝枕玉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神黯淡幾分，聲音也不由自主地低下來。

“我娘那邊……我會想盡一切辦法說服，哪怕是用我這條命，蘭陵……”

顧君霓忍不住笑了笑，這話說出來，怕是謝枕玉自己都不信吧？

不過都已經不重要了。

“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顧君霓悠悠地看向紫藤古樹，這棵樹在盛夏時節二次開花的時候很，宛若紫瀑布一樣的盛景總能引來書院學生們圍著作畫。

但如今已是晚秋，零星的花葉都變得衰敗枯黃，看見一片悄然落下的枯葉，手去接卻與之肩而過。

“謝枕玉，過去的就是過去了，曾經的一切我已經全部放下，便是你愿意，我也不會再回頭。”

“你我這輩子注定有緣無分，天各一方是最好的結局，放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