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之后，施連請黃嘉和一眾商客至天香樓赴宴。

黃嘉對這初來乍到的年輕人刮目相看，半分沒有推辭，欣然前往。

倒是個做商的好苗頭。

天香閣。

牙板唱，花裀舞，舉觴共酒，醉生夢死。

這場酒鬧到半夜，眾人最后都扶著花娘，醉意蹣跚去一度春宵。

歌姬掐著紅牙板，尤在淺輕唱：“曉來思繞天涯……奴如何……不思量……不思他……”

他在這天香閣也算嶄頭角，今日得意了半日，不知灌下了多酒，這會見眾人散去，也倦了奉承，半倚半靠在榻上，懶洋洋支起一條長，手臂半搭在膝頭，慢悠悠晃著金叵羅，微微啜著酒，再抬頭，丹眼半餳，眼尾微紅，目不知落在何。

“曉來思繞天涯，春風自在楊花……”

思否？

歌聲幽幽停下，歌姬近前，見榻上的年輕人端著酒杯，半闔著眼，似醉非醉，似睡非睡，輕啟瓣喚他：“小人……夜深該歇了……”

他瞇著眼，見眼前一張的臉，艷麗的，上沾的甜香。

那香氣很濃，胭脂、熏香、鮮花糅合在一起的氣味。

他也醉得迷蒙，眼里晃著亮，嗓音微啞，“什麼時辰了……”

“子時過半，再過一兩個時辰，天就該亮了。”歌姬聲答，一雙素手落在他肩頭，“奴家服侍人可好？”

他輕輕垂下眼。

冬日燒起地龍，門窗闔，屋子暖而悶，黏稠得像團琥珀，把人裹，紅幔低垂，銀釭高照，燈也著靡麗。

薄綃羅飄落在地，纖纖素手去解腰帶。

他知道有雙的手在上游走，醉人的甜香，的，最是打發孤夜、排解心緒的消遣，于這漸漸凝固的琥珀里，慢慢開睜眼。

“奴自打見了人一眼……心儀人……”妙曼的上來。

子雪白的脯，單薄的肩膀，再往上，迷醉的目定定看著那張艷麗的，瓣如花瓣，一張一合，吐出言不由衷的甜言語，道出千回百轉的虛假意。

他嗅得一濃郁的香氣，將來人攬進懷里。

天旋地轉。

歌姬被推倒在榻上，溫潤俊朗的男人就在眼前，出了一雙骨節分明的手。

“小人……”那語調起初還是甜，突然咯了一聲，頓住，而后急促嗚咽起來。

男人好看的手掌掐在那漂亮纖細的頸上，狠戾掐住，猛然收。

甜言語嗎？

漂亮的丹眼，眼尾微垂，一抹微紅，眸亮如星辰，極艷。

“咯……咯……”歌姬艷麗的臉逐漸紅漲，瞬而青白，雙眼瞪圓。

他盯著人的臉，眼里一半是醉意，一半是冷。

任的暴戾在里游走。

瀕死的人雙手抓住他的手臂，在他手掌下劇烈掙扎。

死寂一樣凝固的室，酒壺從榻上踢落，叮咚，叮咚，叮咚，滾出許遠，壺蓋傾倒，酒汩汩淌在地上。

叮咚，叮咚……

施連閉眼，深吸一口氣，松開錮，從榻上起。

歌姬滿頭大汗，臉慘白，嚨里咯咯作響，渾都在栗，蜷在一側。

他下榻，彎腰撈起地上的酒盞，將壺小半壺殘酒灌中。

酒已經冰冷，腹，卻燒如旺火。

燒得他也清醒了三分。

再折回去看那榻上歌姬，瞪著一雙驚恐的眼，抖著嘶嘶氣。

桑皮寶鈔落在歌姬的手上。

施連挽，出了天香閣，旺兒守在外頭，跟了上去。

五天了，他浸在酒場里，沒有踏出天香閣半步。

“回去。”

不騎馬，也不坐轎，這漆黑的夜里，主仆兩人沿著空的街巷，冷風如刀，一路走回了竹筒巷。

寶月被從睡夢里喊起來給施連煮茶。

金陵的冬天比江都還冷，風大，刀子一樣，從早刮到晚，寶月有些水土不服，在府里日子也不好過，不留神染了風寒，鼻頭眼睛都是通紅的。

屋里也不暖和，炭，要省著用，這會兒爐火滅了，屋里冷得寶月手腳。

施連靠坐在椅上，著眉心，不耐煩聽吸溜鼻子。

寶月戰戰兢兢煮了茶，見施連上的味弄得嗆人，渾都是戾氣，不敢招惹，躡手躡腳退出去，聽見后人發問，聲音刻板：“的那些東西，是不是都不在這？”

寶月尋思了半會，才明白他的意思：“有一些貴重的首飾、裳，起初和大哥兒的收拾在一個箱籠里，這些都帶了過來，擱在后頭的廂房里。”

他輕輕嗯了一聲，又倚回椅。

屋里只點了一只燭，燈昏暗，他坐了許久。

這麼冷的夜。

為什麼要離開他？他對不好麼？

背負過什麼？

他背負的又是什麼？

他在箱黑翻出一，冰涼，是一條舊帕子，還沾著上的香。

黑暗里料的窸窣聲，急促的呼吸聲，嚨的悶哼聲混在一。

回到我邊，前塵往事一概不計較……

對你加倍的好……

第84章

一個極年輕的貌子帶著兩個半大不小的孩子，手無寸鐵，獨自住在村子里，能平平靜靜待上小半載，這已是很不容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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