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向年輕人道：“這是我家行二的姑娘，自小喜歡學問，日常里也多寫字念書，倒跟先生能相聊兩句。”

年輕人轉向甜釀作揖，甜釀見他裳有些陳舊，容貌也算端正，但舉手投足一板一眼，向作揖目不斜視，聲音清朗：“學生方玉，見過小姐，往后叨擾府上，萬勿見怪。”

甜釀回禮：“舍弟淘氣，以后有勞先生悉心管教，家里若有輕慢不周之，先生只管開口。”

屋數人坐下說話，施老夫人聽說方玉家中只有一病母妹，賃屋而住，每日步行往返也花不時日，吩咐下人：“空出間上屋來給方先生歇宿，一日三餐都單獨送去屋里。”又聽方玉說常去書館抄書應付家用，叮囑孫先生先支取一年的酬金五十兩銀給方玉，方玉再三謝過：“承蒙老夫人重用，學生定然盡心盡力，報答主家恩。”

甜釀在一旁聽著，見施老夫人將方玉家世來歷，年歲份都問了，心中了然，再看方玉，為人恭謹，尚合眼緣，默不作聲的啜茶。

施老夫人有心撮合，最后讓甜釀牽著喜哥兒，孫秉老帶著方玉，一道去前院看書室，甜釀吩咐下仆準備文墨書，親自陪著擺桌設案，整理書室。

方玉見話不多，但嗓音溫和，行止，心中亦是有幾分好，施家的事他其實聽冰人略說一二，說是這家二小姐和別家結親，臨了發覺世有異，兩家退了婚，姑娘因年紀大了急著婚配，他原是不想應冰人，只是自家母親著急，聽說姑娘品貌優秀，家中又富有，滿口替他應承下來，后來兩日又沒了消息，再來就是施家人上門來請西席先生。

兩人共坐書室喝茶，略微聊幾句喜哥兒的學問，不過片刻，便見一位錦俊秀的男子進來。

那男子極年輕，容貌也得暗喝一聲好，一雙微狹的丹眼不見毫冷意，看人時只覺眼神陳懇真摯，笑容滿面的朝著方玉：“是家里新請的西席先生？我是施連。”

兩方互相寒暄，甜釀見施連來，神不改，牽著喜哥兒就要回院，只留兩個男人在屋。

晚間施連再去主屋說話，施老夫人說起這位新的西席先生，道是：“如今人也見了，祖母瞧著甚是不錯，和你二妹妹甚是相配，你也親自看了，如何？”

施連回：“人看著還算不錯，是正經讀書人，談吐舉止都穩妥，我覺得配三妹妹正好。”

施老夫人心頭一滯，堵的半日說不出話來，看著施連：“你瞧瞧你說的什麼話？你是不是不得你二妹妹一輩子不嫁，只住在你見曦園里？讓外人看笑話……你們兩個……”

施連垂著眼不說話，只管喝茶，僵持半晌，施老夫人沉聲道：“孩兒面薄，做錯了事我不好當面責備，怕害臊丟臉，但你是男丁，又是兄長，祖母只有一句話，男之大防，親兄妹也不例外，更何況是如今你們這干系。這親事我定下來，過幾日新園子也不必搬了，明日丫頭們收拾收拾，你仍搬回見曦園去，把甜釀挪到我邊來住，挑個日子請冰人來吃說合茶。”

施連輕輕吹著茶盞上的碎末。

施老夫人見他面上不顯山不水，恨恨道：“去年祖母也說，等今年再把你的婚事提一提，那個趙窈兒你若實在不愿使力，江都還有大把的好姑娘在。”施老夫人也有些賭氣，“大哥兒若挑揀不出好的來，那老婆子就自作主張挑個自己喜歡的孫媳婦，父母之命，妁之言，你莫覺得祖母的話不中聽，祖母是為你兩人好。”

施老夫人重重嘆氣，語重心長和施連說話：“你是施家的長孫，這些孩子里，最疼的人就是你。你從小乖巧懂事，你母親又將你教導得好，便是我和你父親，也未在你上過半分心。自打你父親去后，你棄文退親，打點家事，祖母更是疼你，倚重你，你是施家的門面，家主，切記切記，一言一行，不可行差踏錯。”

“祖母的苦心孫兒自然明白。”施連淡然道，“既然祖母主提及，孫兒也直言不諱，孫兒向來無意娶妻生子，近來唯有甜妹妹才能勾起此番心思。”

施老夫人聽得此句輕飄飄的話，猶如悶雷灌耳，冷風懷，僵了半晌：”大哥兒……你說什麼？”

“祖母為何不想想，把二妹妹嫁給我呢，二妹妹并非施家人。”他直言，“祖母疼甜釀，也疼孫兒，不用費心給尋人家，也不用心我的婚事，更不用出嫁妝和聘禮，一舉兩得，豈不哉。”

施老夫人臉上不知道是什麼神，青白紅變幻，盯著施連瞧了又瞧，皮子了又，腔堵的說不出來，哼哧哼哧的了半晌氣，才憋出一句話：“你這話說出去……你讓別人如何想？你們當了十幾年的親兄妹，轉眼就了夫妻，這個家里還有沒有禮義廉恥，旁人怎麼看，有心使壞的人，嚼舌的人，會如何想？左鄰右舍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人，我施家能讓人看笑話，讓人在背后指指點點？”

“只要祖母點頭。”施連道，“讓孫兒徐徐圖之，至多費些時日，這些都不是問題，往后我和二妹妹一道孝順祖母，桑榆晚景，應當融洽。”

他見施老夫人驚愕不能言，起揖手：“祖母年歲大了，不得驚嚇，起先不想因此事擾祖母憂心，瞞著祖母。但家里人多雜，各懷鬼胎，想來總有一日傳到祖母耳里，不如趁此時機向祖母剖白心跡，孫兒知道祖母向來開明通，也請祖母全，我和甜釀并非親兄妹，做夫妻未嘗不可。若祖母執意將甜釀外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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