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庠序是什麼?”郁棠一臉好奇。
“就是外頭的書塾學堂,由衙所建,屬學,各縣鄉皆有,只要是年滿七歲的孩,無論男,皆可進學。”郁清珣耐心答著。
“哦。”郁棠沒發覺這跟家里的學堂有什麼不同。
唐窈聽著,心念微。
這是先皇乾元帝變法改革后的新庠序。
曾經的鄉學庠序不招收庶民,想要進學得先有一定的學識或份。
現在的鄉學庠序遍布各縣鄉,只要份清白,年滿七歲便可學,且無需束脩,不限男,哪怕黔首庶民也能識字讀書,是真正履行了上古圣人所說的“有教無類”。
鄉學之上,還分有縣學、府學和州學,以及京都國子學,但想要去“鄉”以上的學進學,得通過相應的科舉考試,方有資格。
盡管如此,乾元帝此舉,依舊給予了所有庶民讀書識字,攀沿往上的機會。
而他的變法改革,還不只限于此。
郁清珣有心想過去訪看,餐后便借消食的借口,讓里長過來帶路。
里長為一鄉之長,是大晉縣衙以下,負責管理鄉鎮里的低階小吏。
郁清珣一行在里長帶領下,轉去了鄉學庠序。
庠序外是一片平整空地,旁邊有幾間土坯瓦房,看著簡陋,其中三間土坯房坐著進學的學,兩個教學先生各自領的學們,或朗讀蒙學書籍,或講述典故背景。
“可需將人都出來問話?”跟隨在旁的里長張詢問,臉上掛著不自然的諂笑。
“不必。”郁清珣只在窗邊瞥過一眼,便領著人退開去。
里長以及本縣知縣等人隨在后。
郁清珣掃過那幾間簡陋土坯房,隨口問道:“按鄉學庠令,各村年滿七歲的孩,皆可來此進學,為何這里只有這點人?”
大晉一縣有十鄉,一鄉有千戶,就算每十戶一個適齡孩,這鄉學庠序也該有百人,可當前庠序坐著的學卻不到五十人。
“大人有所不知……”里長頭上冒汗,拱手聲回話:“雖庠序無需上繳束脩,但進學需要筆墨紙硯,這些東西樣樣貴,被稱之為文房四寶,我等小民果腹尚且艱難,實在、實在是……付不起這些許銀錢購買。”
“且……且在我等這小地方,年滿七歲的孩已能干不事,讓他上學就得白養著,各家各戶本就艱難困苦,有著忙不完的農活,如何愿意將人力浪費在進學上?這、這本就不是我等庶民能高攀……”
“高攀?”郁清珣輕睨過去,“你的意思是,先皇變革鄉學庠序,讓你們識字讀書,非但沒幫到你們,反而害了你們?”
“小人不敢!”里長雙一,嚇得當場跪下,“小、小人只是……”
“國公容稟。”后方跟著的綠袍知縣往前一步,躬執禮。
郁清珣漠然瞥去。
知縣拱手彎腰,不敢抬頭,話語清晰平穩:“先皇變革鄉學庠序,教化萬民,如古之圣人,此自是仁德之政。”
“然,庶民眼界底下,愚昧無知,不知先皇帝教化萬民,實乃開智生福之仁舉,只知進學讓家中了勞力,多了消耗,增加苦難,這才多有抗拒,不愿學,此乃庶民蒙昧,非先皇不察。”
郁清珣聽著神不變,下頜輕點了點,“縣尹可有勸學妙法?”
綠袍知縣頓了片刻,道了聲:“有。”
“哦?”
“庶民們不想孩進學,無非兩點,其一,進學需要花費銀錢購買筆墨紙硯,他們負擔不起;其二,進學會浪費勞力,讓家中缺幫手,而消耗的口糧卻沒有因此減。”
“只要能解決這兩點,庶民們自會明白讀書識字之好。”
實際上,百姓們不是不知道讀書識字的好,而是沒辦法。
他們沒錢購買筆墨紙硯,他們負擔繁重,有幾張吃飯,就得有幾個人干活,白養不起一個人去進學。
綠袍知縣繼續道:“第一點筆墨紙硯雖貴,省著點一年五六百文也勉強夠用,家里負擔不起,可由全族或全村繳納銀錢供予,若還是不夠,剩下的可由縣衙資助。”
“第二點則需要調整庠序教學時間,僅晨間早起教學一兩個時辰,其余時間愿學者留下繼續學習,不愿學者可歸家勞作。”
“五六百文能買到幾張紙幾兩墨?每日一兩個時辰又能學到什麼?”郁清珣看著他,語調平淡聽不出緒,“縣尹應該知道,這般松懈不說金榜題名,就連生試都過不了。”
“庶民愚鈍貧窮,能有幸識得千百個字便足矣,哪敢妄想生秀才。”綠袍知縣躬答著。
“何況,先皇變革鄉學庠序,主在啟民智,無需他們各個金榜題名,只要能使有心有才之人,有此機會乘風萬里,穎而出,便是功。”
郁清珣不置可否地聽著,“這些你都試過了?”
“是,此地庠序能有四十八人,便是因此。”知縣道。
郁清珣眸微沉,很快又恢復尋常,“你是說你實行勸學過后,庠序也才區區四十八人?”
“是,河道縣十鄉,這里的庠序已經是人數最多的了。”知縣答道。
“其他人為何不來?”
“這已經是各村能供應的極限。”
不是適齡孩,而是負擔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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