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見，長壽也并非是全然的樂事。

小一溜煙去了。

松句也只慨了那一瞬間。

小帶回消息須得半刻，他便笑問：“二丫頭，你看我這園子怎麼樣？”

太公指的是哪方面？

紀明遙不想用自己兩輩子都只活了十幾歲的腦子，去猜太公八十二歲的想法。

就想到什麼說什麼：“我看，黃瓜、小白菜和油菜長得不錯，豇豆還須得十天半個月才能摘。冬小麥約有一個月長，但，只怕，收不會太好。太公平時所用米面都是自己種的嗎？”

夠、夠吃嗎？

“米面還是，大多是田莊送來的。”松句面不改，又問，“這園子里還種了苦瓜和芹菜，都長了，就在那。”

他站起來，走到門邊，給紀明遙指。

紀明遙只能也起跟過去，說：“我不吃這兩樣菜，所以，沒做評價……”

“怎麼還能挑食呢？”松句便說，“芹菜平肝清熱，苦瓜清心明目，都正合夏日食用，你這孩子沒口福！”

“二爺不挑食，他有口福就是我有了！”紀明遙就笑。

松句仍是搖頭。

紀明遙看一眼崔玨。

崔玨又握住了的手。

松句不理他們，自己換了雙鞋，走到田里，看看苦瓜，又看看芹菜，又看他那稀疏的冬小麥。

怕夫人站累了，崔玨從堂屋里搬了把椅子出來請坐。

紀明遙小小聲：“真能坐嗎？”

“坐吧！”松句從田里說了一聲，又道，“崔玨給我站著！他站！”

紀明遙：“……”

怎麼辦，好想笑。

坐下了。

又是一個大晴天。天氣還不算很熱，廊下的影恰好能遮住，輕風吹來便有舒服的涼意。

怕太公還能察覺，紀明遙便不和崔玨說話，只安心看太公檢視他的菜。

希太公一會不要去摘菜！是真的四不勤、不勞！拜托了！

很快，小回來了。

他朗聲回：“夫人說，未安，怕過了病氣，便不請崔翰林和夫人過去了，下回再見罷！”

“行！”松句讓小玩去。

他向廊下招手：“你過來，給你夫人摘菜！”又說：“換了服再來！”

崔玨應一聲“是”，便自去廂房柜子里找到他的舊換上，挽起袖子下田。

小卻沒去玩。

他倒了一杯茶，端給翰林夫人，在旁邊蹲下，仰頭說：“太公竟沒夫人也去摘菜。”

紀明遙正看崔玨的新形象新鮮著，可小的話也很有意思。

便勉強先不看崔玨，轉過臉笑問：“人人來看太公，都要摘菜嗎？”

“也不是人人……”小自己尋思了一會，“好像有的夫人是不用。”

他說：“家里夫人和大就不用！還有崔府丞的夫人和大理寺趙寺丞的夫人，也不用！”

雖然隔著十幾丈距離，聽不分明，松句也只需看一眼，就知道二丫頭和小在說什麼。

“我是怕你心疼你媳婦，一看就從小養。便是旁人都不疼，自己也會心疼自己，還會心疼旁人。”他對崔玨說，“若你太婆還在，我也舍不得下來踩著泥地，傷著手。”

“知心人難得，能讓你心、時刻放在心上的人，更難得啊。”

松句摘下一個苦瓜給崔玨，讓他放在筐里。

他直起，錘了錘腰，笑道：“你還年輕得很，既有這個福氣，就端著你那些大道理罷！別誤了自己，也誤了人。”

將苦瓜遠離其他蔬菜，單獨塞在角落里，崔玨應下一聲：

“是。”

……

午飯三菜一湯：清炒油菜、苦瓜炒片、黃瓜炒蛋、小白菜丸湯。全是松太公親自做的。

崔玨燒的火。

松太公廚藝著實不錯，幾道家常菜做得香味俱全，而別人的勞果實更是分外香甜——

紀明遙吃了兩大碗飯！

——沒吃苦瓜。太公更沒強要吃苦瓜，只隨便吃什麼。

吃完飯，太公便攆著崔玨去換服，讓他們走了。

“婚假就剩三天，在我這磨蹭什麼？”他笑道，“快去罷！沒事不用再來了！”

帶著太公送的字和柿餅、干豆角上車，紀明遙還有點撐。

讓趕車的小廝慢些走，忙問崔玨：“二爺竟然還會生火做飯嗎？”

震驚。

中午崔玨本想幫忙炒菜，但太公不給他鏟子，說今天他掌勺，讓崔玨專心燒火。

“生火添柴是六歲時在太公這里學會的。大哥也會。”崔玨答，“三年前回京，常來太公教導，又與太公學做了幾樣菜。但我廚藝遠不如太公。”

紀明遙又忙問：“二爺都會做什麼？”

“家常菜式湯羹大約都會。”崔玨話不說滿，“但似松鼠魚這等需要功夫的菜便不大會。”

“那——”紀明遙想了想，“清蒸魚、東坡、一品豆腐這些會嗎？”

“這幾樣都會。”崔玨道。

“二爺！”紀明遙不嘆，“你怎麼什麼都會！”

起碼已經知道的有：字寫得好，畫工妙。論文才，有探花在。論武藝，雖然起不來床，還沒能看他練刀練劍……但也有寶慶姐姐的贊許在先。論為人的品德，目前可以親自認證，絕佳！再論做的本事，仕第一年，便升了六品侍講。現在又知道，這麼一位年翰林，竟然還會生火做飯，而且，會的菜還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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