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明達臉更加蒼白，越發顯出憤怒。

溫從心中快意，便又上前一步，笑問：“還是說，的不舒服不能明著與人說，是見不得人的？”

“大爺都在胡說什麼！”紀明達要拼命才能忍住給他一掌的沖，“大庭廣眾還沒到家，大爺就一點面都不要了嗎？！”

“面？”溫從笑容更大。

“滿口‘面尊重’，自己的心思又有多面！”

他攥住紀明達的手腕，把人往車旁扯了一步，用只有他兩人能聽到的聲音，慢聲細問：“敢不敢發誓？發誓說，你現在上心里這些不舒服，沒有一點與遙妹妹過得好有關？”

紀明達耳中似有雷鳴。

腳下站不穩，退后兩步靠在車壁上，才堪堪沒有摔倒。

看著神變幻，卻就是不敢發誓，溫從大笑出聲。

什麼國公之、什麼京中第一閨秀！不過也只是個見不得親妹妹高興的人而已，不比他這無能紈绔高潔尊貴到哪里去！

……

天漸暗了。

雖是在自己書房里，崔瑜卻生出幾分坐立不安之。

他沒令人進來掌燈，自己出去找了火種進來一盞盞點亮燈燭。

看火苗在兄弟眼前晃，他卻仍一聲不吭，崔瑜著實無奈。

放下手上的蠟燭，他嘆問：“你說有正事與我商議，把我了出來，到現在又不說一個字，阿玨，你這——”

“你嫂子千叮嚀、萬囑咐，不讓我問，”他自己拽了把椅子，在兄弟旁邊坐下，笑道，“可都這樣了，我不得問一句——你是……和弟妹不高興了？”

他小心窺探著兄弟的神。

“……沒有。”崔玨否認。

這不算說謊。

他出來之前，夫人還在對他笑。

他也未對夫人有任何不快、不滿。

所以——他已經思索了然——這份不悅與怏然，是對他自己。

但為何他心中仍不通明。

他終于開了口，管這兩個字是真是假，總歸算個開始。

崔瑜輕輕推他，示意他看窗外天：“離晚飯都過去小半個時辰了。你便不，也先陪我吃了飯，咱們再說？”

“是。”崔玨這才恍然，竟已臨近夜。

再有至多半個時辰，夫人就該睡下了。

今夜，他想，夫人會睡得好嗎？

夫人晚飯用得怎麼樣？

兄弟著西邊快了妻石，崔瑜也已經懶得管。

他里念叨著：“不知你嫂子們吃了什麼。”令小廝拿酒過來，又拿了兩只酒杯。

給自己斟上一杯，崔瑜笑問：“都說‘借酒澆愁’。你也吃些？”

他知道兄弟并不酒，尋常在外與人往免不得用些，私下是幾乎不飲酒的，只是調侃一句。

但崔玨拿過酒杯，給自己倒滿，一飲而盡，又倒一杯，才說聲：“大哥，請。”

崔瑜告訴自己，沒必要驚訝什麼。

阿玨畢竟也是個人……是個未及弱冠才婚的頭小子。

陪著兄弟吃過三四杯，崔瑜趕按下他還要倒酒的手：“吃些東西墊墊，先墊墊再喝。”

他一手按著兄弟，一手夾菜，笑道：“真這麼喝壞了，還得你嫂子來照管我。還是你想弟妹來看你——”

崔玨把手指從酒杯上移開。

還是別擾了夫人的安眠。

見他開始吃飯，不再沒覺似地一杯接一杯喝酒，崔瑜也不知自己是該高興，還是該更擔心。

草草用了晚飯，他嘆道：“你再不說，我同你坐一晚上倒容易，只怕你嫂子和弟妹都要掛心了。”

“是要說。”

崔玨平鋪直敘：“今日安國公仍執意要我勸諫陛下立嫡，勿立淑妃為后。我裝醉未應，安國公又找來夫人——我夫人——要勸我。夫人雖被安國公刁難，也未曾應。”

“都混過去了，這不是好事嗎？”崔瑜仔細想了想，才問，“你是怕弟妹再回安國府，還被家里為難？”

安國公若心中不喜，孝道一，即便弟妹已經出閣，也不了些委屈。

“只要安國公還有一日認為我可爭取，夫人回家便應不會太過為難。”崔玨尚有幾分自信。

但他仍似有未完之語。

“哎呦我的天！”崔瑜又去把酒杯酒壺拿來，滿滿倒上兩杯，笑道，“你嫂子還總說我把你當孩子看，你現在不就是個孩子樣？有話不直接說，還扭起來了。”

“拿著！”他把一杯酒塞給兄弟，笑說，“喝吧，借酒壯膽吧！”

崔玨接過酒杯，只聞了聞就放下。

崔瑜一杯酒已經下肚，笑問：“怎麼不喝了？”

還以為今天阿玨真來興致，真要借酒澆愁了呢。

“我想——”崔玨整肅開口，“我想將家里的打算全數告知夫人。”

兄弟如此端正，崔瑜也不免正襟危坐起來。

聽過這話，他立刻意識到，阿玨說的是“他想”，而非問“他能不能”。

崔瑜就沒有很快給出回復。

深思許久，他才也鄭重說：“若你主意已定，那便說罷！”

他又搖頭笑了笑，嘆道：“你畢竟已經長大婚了，與弟妹之間，就全看你自己了。今后也不必再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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