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他所說的一切，一字也未誇張。

  那日不止地上是，每個去看過的人，上都帶著溫家的味道。

  現場沒有一人喊著他們該死。

  更沒有人像看別的死刑犯那般，是來湊個熱鬧，或是趁機扔砸蛋爛葉的發泄仇恨不滿。

  那一日，刑場四周，人人手中，都持著一株花。

  有些是路邊采來的野花。

  有些是專門去買來的，漂亮的花朵。

  人人都在哭。

  人人都知道，這件事無力回天，卻又不停的回頭盼，能得到上天的一憐憫。

  大晉的百姓都知道，溫家是守家衛國的功臣世家。

  溫家往上數三代，哪一輩不是險些滅家斷族？

  個個兒郎，都是戰死沙場，為國捐軀！

  所以，哪怕溫家罪名召天，也無人相信，他們會真的謀逆，會背叛他們幾代人用鮮守衛的家國。

  雖然那些鮮流滿地的時候，味道和場景都不斷的令人作嘔，可又有誰，會忍不住為他們到心痛絕？

  現場的哭聲越來越大。

  就如同那些鮮一般，越流越多。

  姜晚澄是從姜家跑出來的。

  鑽了狗，穿著小廝的服，一路狂奔鑽了刑場。

  想送一送姨娘，想送一送將軍伯父，想送一送……溫家的哥哥們。

  姜家自溫家出事後，就被鎖在了房中。

  知道，姜家就此要與溫家，割席了。

  姜家從來就是如此偽善。

  他們任憑日日如何求他們，甚至有一次想法跑出來，跑到老太爺跟前，跪著求他，求大伯，求他們幫幫溫家，去替溫家解釋他們絕無謀逆之心。

  可得到的，只有父親的一個掌。

  父親罵蠢貨，是否要害的整個姜家跟著一起傾覆才肯甘心？

  ？

  害姜家傾覆？

  哈，哈哈哈。

  他們也太瞧得起了。

  因為讓溫家傾覆的，從來都不是別人，就是大晉的狗皇帝，還有他們這些即了溫家恩惠，卻又冷漠負義的旁觀者。

  姜家不肯出手，姜晚澄便自己送了銀子，託了關係，讓人送去牢獄，只為了能讓溫家人，在牢獄中能過的好一些。

  可是，次次銀子，都被原封不得送了回來。

  大晉皇帝，是狠了心想要溫家，整個滅族的。

  彼時不過十歲，自己的羽翼尚未完全滿，因此還被父親發現了的舉，等他怒氣沖沖找來，他們父倆自然發生了自出生以來，最激烈的一次爭吵。

  也是那次，讓他們父倆的，至此產生了無法逾越的傷痕和鴻。

  不過，姜晚澄並不在乎父親如何。

  早在八歲那年母親離世後，而他不過剛守過周年便娶了續弦時，這份表面還維持著面的親，實際早已稀碎了。

  斬首那日，姜晚澄被在人群的隙里，看著溫家個個掉落的頭顱，哭的無聲無息，心裡卻被撕了無數片。

  最後，四郎哥哥被帶上來時，終於哭出了聲音。

  四郎看見，神恍惚了許久。

  他才不過十六七歲的年罷了，一腔報國的熱還未實現，卻先被現實給打落了地獄。

  溫家共有五個兒郎。

  個個兒不同，卻都如烈火一般，從小就被教育的正值善良又堅毅不拔。

  但被帶上刑場的那一刻，他們眼底同樣著迷茫和對死亡的恐懼。

  他們甚至不知，他們究竟犯了何錯，以至於被砍頭的下場？

  姜晚澄如何能不哭？

  除了溫四郎與有婚約之外，其餘的哥哥們，自便都將當作了親生妹子一般寵呵護，如何能不哭？

  甚至姨娘在人群中看見了，卻也只是輕輕搖頭，示意閉上眼睛不要去看，如何不哭？

  四郎哥哥對出一抹牽強的笑意，梗著脖子想再多看一眼，卻睜著眼頭顱歸落在了地上時，如何能不哭？

  人頭一個接一個，在刑場下甚至壘了一座小山，如何能不哭？

  比旁邊任何人都要哭的利害，哭的撕心裂肺。

  很快，天上下了雨。

  那一天的雨，是姜晚澄此生見過的，最大的一場雨。

  瓢潑之勢，讓幾乎所有人都睜不開眼。

  雨水將地上的水高漲起來，很快，就淹沒了刑場下的地面。

  儈子手砍腦袋都砍的麻木了，卻仍在不停的揮舞著砍刀。

  姜晚澄聽著尖聲，慘聲，求饒聲，哭喊聲……

  甚至忘記了，自己是如何回的姜家。

  只知道那日後，纏綿病榻數月，整整半年未再出芷畫園半步。

  那一年，替溫家守孝，穿素，吃素食。

  一年後，去了潭山寺，替溫家人悄悄立了一個長生牌。

  直到離開大晉，前來大梁和親前，長生牌也一直供奉在佛堂之上。

  姜晚澄給了數十年的香火錢，若是潭山寺那些僧人是有良心的，溫家的長生牌便一直都不會斷了香火。

  只是沒想到，會在來到大梁後，遭遇變故。

  而睜眼的瞬間，見到了五郎哥哥。

  只可惜，彼時，忘記了溫朝晏是誰，而時隔五年，溫朝晏也不認得當年那個小娃了。

  還好，這一世，他們沒有再錯過彼此。

  只是上一世……他難道真的早逝了嗎？

  姜晚澄想到巫山主峰上，他那次險些死了的形。

  若上一世，他也遭遇過那次劫難，不僅是不在，就連師父也沒有與他們結識，他是不是就真的死在了那場大雪裡？

  獨留下逃過一劫的雅姐兒和溫二郎，眼睜睜的看著兄長死去……

  很難不明白，他們兄妹二人為何會黑化，變後世那副妖孽兄妹。

  不過，這一世一切都變了！

  雅姐兒還是一副天真懵懂的樣子，二郎也走上了讀書的正軌。

  這一世的如今，溫朝晏甚至已經順利進了大樑上京的錦衛，也算是到了一點權力中心的邊緣了吧？

  「他們沒有錯。溫家更沒錯。」

  「溫朝晏，無論你想做什麼，我都生死相隨！」

  姜晚澄死死抱住溫朝晏，像發誓一般，即安他，也在安自己。

  看過溫家刑場的事後，都整整做了一年的噩夢，更何況他？

  也許，夢到溫家那些人對他來說並非噩夢，而是對親人無盡的思念。

  但日復一日的噩夢一定也是最殘酷的提醒。

  提醒他溫家的海深仇，死不瞑目。

  更何況，姓埋名，躲過追殺，死裡逃生，養一雙弟妹，於他來說，又何嘗不是艱難？(本章完)